明媚见着几个婆子走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把柳*抬了出去,又有婆子拿了抹布在擦拭地上沾着的血迹,心里不由一阵感叹,柳*是属于“自作孽,不可活”罢?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在她跌倒的时候,自己把簪子扎进了自己的喉咙。
她也曾听柳明欣说过柳*的一些事情,柳*的姨娘得宠些,自小她便心高气傲,只将自己当嫡出的小姐一般看待,对柳*不是出言讽刺便是设计陷害她,让她得柳二夫人得训斥。自己回京城一年,也见识过柳*的飞扬跋扈,只是以前见她对柳明欣与三房几个庶女打压,没敢欺负到自己身上来。
后来自从与英亲王府议亲以后,柳*的身份发生改变,她从庶女变成了嫡出的小姐,更加骄傲了些,心也大了,那阵子柳明欣回府给柳明艳送亲的时候,她还有意无意的向那三皇子殿下示好,似乎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而再后边,竟然想陷害自己,柳*想害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嫉妒?她实在很难想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就千方百计的这般陷害自己,还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若不是她无意间把那茶盏捧给乔景铉喝,指不定现在她已经丢了性命。
明媚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乔景焰,方才他与柳*相隔不远,两人并排躺在地上,看上去倒也真是一对。不知道柳*给乔景焰的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些什么内容,是不是在给他出谋划策要乔景焰下手杀害自己。
香笔轻而易举便买到了牵机药,真是如乔景焰所说是那小伙计贪图银子?明媚望了一眼乔景焰,心中很是疑惑,也不知道这里边,可否还有旁人插手。只是现在长辈在场,还轮不上她来说话,也只能默默的坐在那里,听着柳老太爷与英亲王交谈。
英亲王站了起来,对柳老太爷和柳老夫人一拱手:“贵府六小姐的事,我这孽子也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就把他交给贵府,要打要杀全凭贵府处理。”说罢向乔景焰踢了一脚,眼里尽是愤恨与无奈。
柳老太爷历经三朝,怎会看不透英亲王这点小伎俩?他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帮乔景焰找条退路。说到底明媚并没有丧生,柳*的死也不是乔景焰造成的,相反乔景焰还是受了柳*的蛊惑这才做出那等事情来,也算是间接的受害者。想到这里,柳老太爷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感,对英亲王淡淡的说:“此乃柳府教女不严才会有这事情,与乔大公子并无干系,老夫哪有权力处理他!”
柳老夫人在一旁笑着说:“若是英亲王有心,不如这样,我看贵府大公子十分倾慕我那慧丫头,我们两家又有婚约在身,不如趁着还没出慧丫头的头七,乔大公子将我慧丫头娶了回去,英亲王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是脸色一变,看着柳老夫人,心里不住的在掂量,柳老夫人这般做,似乎太护着十小姐了。大陈有风俗,未婚夫妻,若是成亲前女过世,男方要把牌位接回府来,记入族谱,女方视为原配,以后娶的皆为续弦。可若是女方有几分家世的,谁又愿意做这个名不符实的续弦?每年祭祀时候还要朝死人灵位行礼呢。柳老夫人这个提议便是想压着乔景焰让他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儿,想为明媚出上一口气罢了。
其实柳老夫人这般说,却还有另外一番用意,旁人都不明白。柳老夫人上回高府回来,听明媚说起柳*可能与乔景焰一道陷害她,便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于是派金花妈妈仔细查访了下,可怎么样也查不出来为何柳*要如此行事。
想来想去,柳老夫人也只能想到那日柳*给高老夫人拜寿的时候,旁边有夫人提起那媵妾婚的事情来。柳*莫非是喜欢那乔世子,所以才将这股子怨气洒到媚丫头身上?柳老夫人暗自想着,心中不免有这个怀疑。方才玉瑞堂上,见柳*望着乔景焰,满脸的不屑,哪里有半分未婚男女的爱慕之意?她心中忽然间便明了,柳*这般做,肯定是为了那乔世子了。
既然柳*心心念念的喜欢乔景铉,甚至不惜想要下毒手要陷害明媚,那自己也不能让她得偿心愿,所以柳老夫人才想了这样一个主意,就是要将她配给乔景焰,即算她已经命丧黄泉,她也是乔景焰的妻,她的一缕魂魄到时候虽是在乔家享受香火,却不是乔景铉后人敬献的,入了英亲王府的门,却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乔景铉方寸之外,可望而不可即。换句话说,就算是做鬼了,你柳*的心事也别想达成!
英亲王脸色一变,柳老夫人这般做,可不就是仗着柳*死了,自己府里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吗?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乔景焰道:“孽子,你可愿意?”
乔景焰垂头丧气道:“全由父亲安排,我还能有什么权力说话。”
英亲王抬头看了看柳老夫人,见她一身朱红色的衣裳,外边套着宝蓝色的拼毛褂子,坐在那里端端正正,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这让英亲王有几分局促,想着柳*方才身死的模样,也不禁有几分同情,毕竟是花朵一般的女子,就这样撒手人寰。实在也是可惜。他笑着朝柳老夫人点了点头:“就这样罢,按着老夫人说的办。”
柳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转头望着柳老太爷道:“老爷,不用将慧丫头族谱除名了,这对于亲王府来说,恐怕有些不恭敬。唉,毕竟慧丫头也在这府里头呆了快十七年,也不必这般对她,让她变成孤魂野鬼,过年过节的时候要与旁人去抢食吃,这倒也算是解决了一桩事儿。”
柳老太爷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她,柳老夫人觉得奇怪,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有些不对,赶紧向明媚招招手道:“媚丫头,你过来瞧瞧你祖父。”又伸手握住柳老太爷的手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明媚见柳老太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口舌似乎有些移位,手不住的摩挲着胸口,有些吃惊,走上前帮他号了一把脉,立刻明白了原因,柳老太爷这是脑中风前兆:“祖母,快些叫人将祖父扶进内室,明媚来给祖父诊治。”
英亲王见柳老太爷身子有恙,朝柳老夫人说了一声告辞,便提着乔景焰走了出去,现在柳府上下一片混乱,也没有谁去搭理他,英亲王走了刚刚好可以省心。他提着乔景焰走到外边,让长随给他解开绳子,朝他瞪了一眼:“真是蠢货,额听说这柳家六小姐是你吵着闹着要娶的,你自己瞧瞧,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乔景焰耷拉着脑袋没有吱声,就听英亲王愤愤的骂着:“你被她牵着鼻子走,一点点是非观念全无,弄到最后还要跟她的牌位成亲,你可真是个不错的!”
“父亲……”乔景焰觉得有几分委屈,自己哪里想这样?还不是那柳老夫人逼迫着,而且是英亲王给自己做主,自己还能说什么?
“快别说了,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准备过两日便拜堂罢。”英亲王摆了摆手,翻身上马,将乔景焰抛在大街上:“自己回府!”
乔景焰叹了一口气,瞧着停在柳府门口的马车,慢腾腾的踏了上去,一屁股坐到了马车里,眼前全是柳*那张惨白的脸,冷汗一滴滴的从他额头上掉了下来。
他确实喜欢柳*,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见她生得美貌,说话又很是让他欢喜。她几个姐妹瞧都不瞧他一眼,唯有她还是笑容满脸的与自己说话。好不容易求了娘亲与英王妃说要去柳府求亲,又好不容易定下了亲事,没想到忽然间一切都变了。
柳*不再是那温柔可人的少女,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个完全的改变,真是让他有些费解。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半年自己长胖了不成?乔景焰耷拉着脑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子,心中很是纳闷。
方才柳*躺倒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很是惊慌,抬眼便能见着柳*那黑鸦鸦的青丝在自己的脸旁。听着柳府十小姐说她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真的恐惧到了极点,可现在他竟然还要与柳*的牌位成亲,这牌位还要在他房子里放满七七四十九天!
而且以后他再成亲,还要带着新妇去拜祭柳*的牌位,这可真是太让乔景焰觉得心里边不舒服,这些歹毒的主意,不都是柳*出的?可到最后自己还要恭恭敬敬的娶了她做妻子,还要后边那个妻向她低头行礼。坐在马车里,感觉到辘辘之声,乔景焰心中满满皆是不忿。
回到英亲王府,乔景焰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往自己院子里走了去,还在半路上,便被王侧妃派来的丫鬟给拦住了:“大公子,侧妃请你过去一趟。”
乔景焰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跟着那丫鬟走到了王侧妃院子里边,内室门口站着打门帘的丫鬟,见着乔景焰过来,扭着身子只是嘻嘻的笑:“大公子过来了。”
素日里头乔景焰都会与丫鬟们嬉闹一二,今日却全然没有心情,也不搭理她,自己一把掀开那门帘子,大步跨了进去:“娘,你找我?”
王侧妃坐在那里,正由丫鬟们服侍着在用早膳,见着乔景焰进来,指了指身边的一张椅子:“焰儿,快些来陪娘用早饭。”
乔景焰满腹心事的坐了来,望了一眼王侧妃,见她妆容精致,心情似乎很好,不由得闷闷的说了一声:“娘,你便一点也不关心焰儿?还这般有心思梳妆打扮?”
“娘怎么能不关心你?”王侧妃横了乔景焰一眼,满脸的不高兴:“娘就生了你这一个儿子,不关心你,关心谁去?你今日跟着你父亲去柳太傅府,怎么样?可否将那婚约给解除了?”那柳家六小姐乃是庶出的身份,她一直很不满意,昨日乔景焰中计,将那六小姐推了出来,王侧妃先前还觉得可惜,后来一想,若是能凭着这事情将那六小姐的婚约给解除了,那倒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乔景焰再做错了,也是英亲王的儿子,除了打骂一番,也不会有什么旁的惩罚,而那柳家六小姐可就不同了,这般心思歹毒的女子,怎么能进英亲王府,又如何能承担英亲王府长媳的身份?
王侧妃越想越美,所以昨晚那中沮丧的心情都没有了,今日一早起来便好好的梳妆打扮了一番,心里想着要央求英亲王,让他准许她给自己的儿子选儿媳,不要经过那英王妃——瞧她给自己儿子都选了什么样的女子?庶出、心肠狠毒,除了一张脸蛋长得不错,没有旁得优点,实在太上不了台面了。
王侧妃这时完全没有想到柳*这门亲事,还是她央求了老王妃去英王妃那边说的好话,哪里又是英王妃替乔景焰挑选的?她现在满心都在想着该挑哪家贵女要好。
派了丫鬟婆子出去打听,只说英亲王一大清早便带着大公子出府去了,王侧妃心中更是美滋滋的,坐在镜子前边将那张脸精精致致的描了起来,满心兴奋,就等着英亲王回府,她好缠着他说话。
等来等去不见英亲王,倒是乔景焰回来了,王侧妃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他一张脸儿圆圆,乃是大富大贵之项:“焰儿,你怎么就不说话了?”
“娘,你要我说什么?”乔景焰很不开心,但见着一桌子饭菜,还是有了兴致。他今日没吃早饭便跟着英亲王去了柳太傅府,现在已经饿得是前胸贴后背,见着有这么多好吃的,早就眼睛瞪得溜圆,抄起饭碗,风卷残云一般将那些饭菜吃得光光。
放下碗,见着王侧妃正在望着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娘,以后你就别插手管我这些事情了,你推荐的那个药堂真是黑心,那店伙计竟然卖了毒药给香笔,差点将那柳府的十小姐毒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弟弟那个性子,那十小姐要是真的死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查来查去,总会查到你头上来的。”
王侧妃撇了撇嘴:“如何查到我头上?只要你不说这药堂是娘告诉你的,只说是香笔自己打听到的,他又如何知道是我?香笔不是被打死了?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你便别再担心了。”她笑眯眯的望着乔景焰:“退亲了没有?你还没有告诉娘呢。”
“退亲?”乔景焰忽然又激动了起来:“哪里能退亲!柳家那老夫人实在厉害,竟然逼着我娶柳*的牌位!”
“娶牌位?”王侧妃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那六小姐……死了?”
“是,死了。”乔景焰点了点头:“要不是怎么会说是娶牌位?”
“怎么死的?”王侧妃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那地方突突的跳得厉害,实在没法子停歇下来,自己的儿子竟然要被逼娶一块死人牌位,王爷也答应?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娘,快别说了,那柳家六小姐一死,我父亲好像就没了脾气,由着柳家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竟然要我娶块牌位回来!”一想到那牌位要在自己内室摆七七四十九天,乔景焰顿时觉得自己脖子后边凉飕飕的一片。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娶一块牌位回来,王侧妃眼前好一阵发黑,她脸色有些发白,一双手有些发抖,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小汤碗,蓦然间没有吃饭的兴致。既然英亲王已经在柳太傅答应了这件亲事,看起来已经是无可回避了。
玉瑞堂的内室里一片沉静,柳老太爷已经醒了过来,身上扎着银针。明媚坐在床头,伸出手来帮柳老太爷按摩,辅助血液正常流动。
“祖父,你太过操劳了,还是致仕罢。”明媚帮柳老太爷做完按摩,站起身来,担忧的看着柳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