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被迫搭了一程顺风车的辛西娅被稳稳的放到了寝宫门口,在修士的眼神鼓励下,她扯平了裙子上的褶皱,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刚刚苏醒的瓦伦丁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穿着洁白的修道服站在窗边,傍晚的微风将透明的窗纱吹起,在他身边轻轻晃动。漂亮的青年双臂举在身前,摊开的手掌心有一只银灰色的小鸟,正在那里跳上跳下、寻寻觅觅,或许是夕阳过分美丽,竟将他晕染出了几分温柔的色彩。

“过来。”瓦伦丁漫不经心的往门口扫了一眼,淡淡的说。

一向在他面前非常听话的辛西娅闻言立即行动,或许是怕惊扰了自得其乐的小鸟,她步伐轻慢,或许用“挪”才更为合适。

“我听说了你在皇宫门口的宣言,”瓦伦丁转身靠在了窗框上,手心里的小鸟依然在叽叽喳喳,“你做的很对,在那种情况下,所谓的稳妥反而会造成人心涣散,算是你少有的超水平发挥吧。”

被表哥罕见表扬的辛西娅受宠若惊,倘若她长了尾巴的话,此刻八成已经摇起来了,“方纔莫洛文侯爵还指责我胡闹呢!”

“他说的没错,你确实很胡闹,”或许是重伤未愈,瓦伦丁的语气远不如往日尖酸刻薄,“但这一次袭击的家伙身份特殊,稳妥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用处。”

“身份特殊?”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辛西娅,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待圣光教教义的呢?”

少女挠了挠脸,“你是说那个平等、博爱、正义、谦虚的瞎扯?”

“没错,就是瞎扯,”瓦伦丁扭头看向窗外,“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却还是被其吸引,可有一群人,他们看透了所谓‘平等’的真相,并对之嗤之以鼻,继而提出了血统至上论,吹鼓只有纯血统的凯姆特人才是一等选民,有资格享受圣光赋予的一切荣耀,他们自称圣山教团,更常用的名字是‘锡安会’。”

“难道说………?”辛西娅瞪大了眼楮。

“是的,那个想要杀你的瘟疫医生就是锡安会成员,并且还是骨干。”

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的发言给少女带来了多大的冲击,瓦伦丁双手倒换着逗弄小鸟,“锡安会发源自圣光教内部,是圣光和血统的狂热信徒,在他们行动之前,很难将其从普通修士中分辨出来,这也是教廷内部一直在追捕他们,却成效不大的原因。”

他凉凉的说︰“多么讽刺啊,我们的先祖因为混血而被主世界驱逐,现在他的后代又因为混血而面临着再一次的血统清洗,历史一直在重蹈覆辙,而我们却从未逃脱可悲的宿命。”

辛西娅迷惑的眨了眨眼楮,“可是锡安会为什么要杀我呢?”

“这话还是要从那个该死的预言说起,”瓦伦丁耸了耸肩,淡淡的嘴唇几乎毫无血色,“锡安会视那个可笑的预言为救命稻草,他们坚信只要让他们的人当上天命之子,那么一个正统的世界就会来临,实际上,这也确实没错。”

他说着,将手臂伸向了辛西娅,活蹦乱跳的小鸟好奇的瞅着紧张的少女,后者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将它接了过来。

“在知道了天命之子的特征是死不了之后,他们开始搜集有这些特征的孩子,无论是荒诞传言还是唬人把戏统统都不放过,一个个带回去,再一个个杀害验证,就这么找了几十年,竟然真的有了收获。”瓦伦丁讥讽一笑,讲述中也带上了淡淡的讽刺。

“那个被他们认定为‘天命之子’的幸运儿被称为‘天选者’,正是这一任锡安会的会长,”他双手抱肩靠在窗框上,眼眸低垂,“而他手下有四个干事,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年‘天选计划’的幸存者,特别是瘟疫医生,他可是曾一度被认为就是‘天命之子’的男人,哪怕被撕成了千百片也死不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辛西娅迷惑不解的问道,“我既不会魔法,也不会武艺,拿个水果刀都能划伤自己,就算‘天选者’想要统一大陆,我也不会在什么劲敌名单里吧?”

“不错,你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瓦伦丁抬头看向她,冰蓝色的眼楮里似乎有暗涌在流动,“我自认对天选者有点了解,他实力强大却自视甚高,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更何况他这次为了刺杀你付出的代价并不小,怎么也不会是心血来潮。”

听到这里,辛西娅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瓦伦丁注视着她,语调突然低沉了下来︰“我怀疑,他们认为你是天命之子。”

“原来如此……啥?!不不不不不不!!”辛西娅原本一只手端着鸟,另一只手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听清楚瓦伦丁说什么之后,吓得把头摇成拨浪鼓。

“像我这种废柴怎么会是天命之子呢?”她毛都快炸起来了,“况且锡安会不都验证过他才是了吗!这个家伙就不能对自己有点自信吗!”

“啧啧啧,瞧你得样子,”瓦伦丁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脑瓜上,修长的剑眉皱了起来,“一句猜测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平常不是整天妄想自己才是大陆的主宰吗?”

“不不不不,”辛西娅的激烈反应把小鸟都吓的飞了起来,她眨着水汪汪的眼楮一个劲的否认,“我这种好孩子才不会做这种白日梦呢!这是污蔑!”

面对完全陷入了惊恐状态的辛西娅,瓦伦丁不耐烦的“嘁”了一声,揪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扶背,一只手抬腰,将她整个人凌空抱起来,然后粗暴的扔到了床上。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拋物线的辛西娅尖叫出声,然后跌在柔软的床铺上摔了个嘴啃泥。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吗?”瓦伦丁单手掐腰问道。

辛西娅摀住脸颊,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听好了,辛西娅,我只解释一次,”瓦伦丁下了最后通牒,灰银色的小鸟落在他的肩膀上也在愤怒地鸣叫,“要是你再不认真听,就让你连续啃三个月的树皮。”

这项惩罚对于一个吃货还是一个饭桶级吃货太过残忍,吓得少女差点魂飞魄散,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不忘举手抗议,“你这是虐待妙龄少女!”

“是啊,满脑子只有吃的妙龄少女,”表哥大人毫不留情的喷洒着毒液,“把你被食欲占据的大脑稍微空出来一点思考吧,这样的话,这个国家里的所有人都会感激涕零的。”

无言以对的少女扭头“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却在偷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瓦伦丁的气色比进门时似乎好了一些,反倒是肩头的小鸟显得有些没精神。

“你觉得‘天命之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瓦伦丁走到了床边说道,“是有一个不知名的神明某一天突发奇想,就是看中了某个人非要他去做某件事不可吗?”

面对那张漂亮脸蛋发出的质问,辛西娅头皮一紧,连忙摇了摇头,“……半位面并没有神明。”

“没错,这里是神弃之地,我们是神弃遗民,就算是哪个神明在主世界兴风作浪,他也管不到我们头上,”青年抚上了辛西娅的肩膀,“那我们就先将这个不可知的意识定义为‘命运’好了,在命运的进程中,需要一个人做出统一这片土地的壮举,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需要的仅仅是这个结果。在一个开始选中了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之子’,这位天命之子去履行命运交给他的重担,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失败了呢?”

“不会吧,这么弱鸡啊。”辛西娅吐了个槽。

“你再想想,一次两次还好,若是这个天命之子一次又一次失败,难道命运要容忍他一次又一次重来吗?”瓦伦丁继续追问。

“要是我肯定早掀桌了。”辛西娅淡定回答。

“那么假若你是命运的话,你会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吗?”瓦伦丁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辛西娅恍然大悟,她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天命之子其实……有很多个?”

瓦伦丁松开了辛西娅的肩膀,重新站直,说出了结论︰“没错,天命之子不止一个。正确来说,所有符合‘杀不死’这项硬性条件的人,都有可能是天命之子。”

“我的圣光啊……”辛西娅紧张的掰扯着自己的手指,这世上还有比天命之子满街乱跑更扯淡的事情吗?

她期期艾艾的说︰“那、那瘟疫医生说要杀了我,是、是因为……”

瓦伦丁帮她补上了下半句︰“因为‘杀一次’是检验天命之子的唯一方法。”

辛西娅心塞的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梗出一句︰“……可是我无论横看竖看都是分分钟就被碾死了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