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宏真的神魂虚影,立在十丈开外。飘渺难定,似乎大风一鼓,就可将之吹散。
“师祖!”
羽云琴的语声凝滞,知晓宏真这具分神,离魂飞魄散不远。双方胜败,可想而知——
“到底还是输了!”
那宏真的脸上,却无沮丧之意。茫然的看了一眼双手,而后洒脱一笑。
“望见这吞日血猿,其实就已猜知结局,只是到底还是不甘。不过临终之前,见识一番这附体战魂之能,也是不错!神兽属类,仙阶魂体。前辈无数元神真人,却无一人能有缘得见。”
说到此处,宏真的目光,扫了庄无道身后的吞日血猿魂一眼:“只能说,确然不愧其名!一切三阶之下,在你面前,都无抗手之力。离尘宗,怎么出了你这样的怪物?这是亿万年,才可能修出来的福气——”
“师伯过誉!无道只是侥幸而已。”
庄无道虽还未完全放下防备。却已在有意识的,把自己的意念,与血猿战魂,分割脱离。
此时这战魂意念,在他体内每多停留一息时间,对他的身体,都是莫大的伤害。
“若非是羽师叔留下的这道‘青帝法体’,即便有血猿战魂,无道一样不是师伯对手。”
“侥幸么?若真只是侥幸,那我宏真,岂非是败得太冤?今次无论是你也好,还是旭玄也罢,都让我输得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仔细想来,无论怎么,我都是胜算渺茫。”
宏真摇着头,负手望天。上方石层坍塌,由此可见湖顶夜空。那面照空镜,已然不见了踪影。只余一条条神诛绝灭剑气,在上方纵横交错。
“好恨!为何元神,只有短短六百余年岁月?为何我宏真,会错生在这天一凡界中?我想知晓,‘道’究竟为何物,看看那所谓‘上界’,又是何风景——”
羽云琴微蹙柳眉,默默无言。目泽伤感,不知到底在想着什么。
而宏真此刻,又哑然失笑。
“我说过,无需人来可怜惋惜。对老夫而言,这不是善意,而是羞辱。”
宏真言语淡淡:“我倒是希望,那道书中所言是真,转生地狱,化为魔虫。此间不能问道,那么由魔狱再开始,也是一样。哪怕生化为魔,成魔主奴仆,我也要修得长生,问得至道。”
说这些话时,宏真自始至终,都是心绪平静无波,如此从容自若的,接受着自己结局。
那魂影,已渐渐消散,宏真面上,又自嘲一笑:“该去了,二位可好自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云琴,记得提醒你父亲一句,早作筹谋准备。莫等到岁寿将尽之时后悔,步我后尘——”
看着宏真最后一丝魂影,亦化作星星点点的魂识碎片,碎散开来。羽云琴一阵怔怔出神,良久之后,才清醒了过来,眼神暗晦难明。
“师祖他其实人不错,十年前,我曾亲眼看过一位祖师羽化飞升。也是如他一般,不甘愤恨。只是师祖他的求道之心,比别人更强一些。”
“与你我无关——”
庄无道一个招手,将此处几人留下的小虚空戒,都拿在了手中。
都是分身化体来此,估计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然而这可能是他这次离寒宫之行,最后的收获了。
而后又仰头望着上空:“时间不多,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女人就是不靠谱,生死存亡之际,哪里有时间在这里伤风悲月?
逝者虽是可怜,然而宏真既然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庄无道实在提不出丝毫的怜悯之心。
对于这样的对手死敌,他庄无道唯一的念头,就只是将之打倒之后,再狠狠踩上一脚。
真要说有什么感慨,那就是对宏真求道执念的敬重。就如宏真之言,对他的任何怜悯,都只是羞辱。
羽云琴的情绪,却仍未回复。看着庄无道的背影,又发起了呆。
就是这个人,金丹之下,已无敌于当世。也是这个人,独战方孝儒六大练气巅峰,首先踏入到离寒天境的第三层内。
说来自她在离寒宫内,遇见庄无道开始,就觉胸中安宁无比。似心内突然有了支柱,情绪顿时就安宁沉着了下来。浑身压力尽去,不再紧张忐忑。
之前绝望之时,虽有失态。然而从这一刻开始,只要庄无道在身侧,似乎无论遇到再怎么样的难事,她都可以从容应对。
只可惜,就如他父亲所言。这人一心求道,意在北方,可为良友,不能为她良配——
这意念才起,那边庄无道便已法力一卷,带着她往湖泊上方,疾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