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杯壶,墨砚纸笔,淡淡墨香于空中飘荡,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平添许多清幽心净意。寻常人很难想象,九尊之一的五雷尊者,居所会如一间凡人的书房。
然而居所是死物,身在其中的人若不同,气质自然迥异。因案前站的是五雷,简单到显得粗陋的书房为之一变,化作王者居。
门前候着的是冉不惊,山一样的他站在比他大不了两圈的门前,竟给人一种蝼蚁匐于山下,流民立在军前的感觉。
依然沉稳,只见渺小。
此次踏须弥执行,冉不惊是走得最远的那批人之一,差几步便可面窥山君,实力之强,底蕴之深,堪称学子之首。因五雷尚未离去,他便暂时留了下来,只待诸般事情了解,便会进入内院,自此走上与普通修士截然不同的道路。
老远便发现十三郎的身影,冉不惊抢上几步拱手,说道:“萧兄来了,家师正在写一副字,可否稍候。”
家师是他对五雷的最新称谓,十三郎温和回礼说道:“恭喜冉师兄。”
冉不惊客气道:“惭愧惭愧,托萧兄的福,不惊本该拜谢才是。”
十三郎好奇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冉不惊神情略显羞愧,说道:“大比一战,不惊目睹萧兄风采,深以为撼,后得师尊指点,静思后方能有所得益,正是萧兄的功劳。”
假如别人说这种话,不但不显得动听,反让人觉得有挑衅讥讽的味道,然而从冉不惊嘴里讲出来,就显得格外真诚有度,让人没由来的便觉得亲近。十三郎望着这个看起来温厚纯善的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诚恳说道:“日后在内院,冉兄若是方便的话,麻烦照顾一下童埀。”
冉不惊微楞,随即低呼道:“萧兄不进内院?”
“不了。”
十三郎点头,说道:“我这个人散漫随性,哪里受得了拘束。”
冉不惊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望着他,终流露几分惊容。
十三郎说道:“先前所请……”
“呃……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冉不惊清醒过来,连声说道:“同为外院学子,理当同气连枝,这个……”
许是太过震撼,冉不惊尚没有完全消化其中的味道,说话不觉便出了错。便在这时候,屋内传出五雷威严的声音。声音不大不小,不重不轻,平平淡淡,然而不容置疑。
“进来吧。”
声音不大不小,不重不轻,平平淡淡,不容置疑。
十三郎听到他的话,微微挑起眉,随后便与冉不惊平静作别,又拍了拍衣衫,这才迈步走入房中。
……
……
雷尊有王者相,这是所有见过他的人一致的共识,龙背阔兄,沉眉重目,神情不怒自威,举手投足皆如雷动,一举一动隐带天威,远远看着便觉得双腿负荷难承,需仰视俯首方能表达尊崇。
近距离接触,十三郎觉得自己好似面对着一面千年古城,目光略一凝聚便生出碰撞般的感受,时间再长些,手心便不自觉地渗出汗水。尤其是在听到他开口说的话之后,他的心里猛的一沉,险些当成变了颜色。
“从你看到本座的那一刻起,本座就知道……”五雷停顿了一下,拉出最后一笔,将狼毫仔细地收好,回头望着十三郎,薄唇微启说道。
“你想杀我。”
……
……
有学子想杀尊者,这样的话如果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会跌落下巴,又有多少人大笑“开怀”,非是震惊,而是觉得无聊。
五雷丝毫不觉得无聊,神情极正,目光威严,声音虽然平淡,却带有不容任何反驳辩解的意味。
君王所言,言即出,法必随。
十三郎微微低头,说道:“学生不明白,请尊者明示。”
五雷略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他,淡淡说道:“不动声色是个好习惯,因为不管是不是装,别人都无法猜测其内心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