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说道:“扬言将乱舞城抹平,你有资格批评我?”
蓝瓶儿不屑说道:“没做就不是罪,你呢?”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神情有些黯然,良久说道:“还会死更多。”
蓝瓶儿感慨说道:“是啊,还会死更多。”
......
事情到了这一步,十三郎即便不说,蓝瓶儿也能料到其一部分举动,自然明白接下来城内会掀起怎样暴烈的腥风血雨。杀戮风暴一旦开始,别说十三郎会不会阻止,就算他想,也根本阻止不了。
“借乱生势,消耗实力的同时令其彻底失去民望,倒向城主一方。明知道大敌当前仍不能醒悟,或则说不愿意醒悟,七宗真够蠢的。”
蓝瓶儿抬脚踢飞一块石头,叹道:“以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手,不然的话......”
十三郎说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同样的方法由妙音门来用,结局完全不同。”
蓝瓶儿说道:“为什么?就凭你扛着皇家旗号?”
十三郎不肯直接回应,说道:“你懂得信仰和生存的区别吗?”
明明不相干的两个概念,十三郎正经其事问其区别,实难猜其意图。蓝瓶儿微微皱眉,少有情感的眼眸略见恍惚,随后便是警觉。
“你什么意思?”
“想和你聊聊这个话题。”
“没兴趣。”蓝瓶儿断然拒绝。
十三郎只当没听见,说道:“人类最大、最持久也最稳固的信仰永远是生存,或者说信仰是生存衍生出来的概念,有时候......并不那么牢靠。”
蓝瓶儿眼眸闪烁,寒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十三郎摊手表示无辜,大意是这次谈话纯属学术讨论,不是为了勾心斗角。
蓝瓶儿不这么想,寒声道:“害死这么多人,你怎么能睡得着觉,如何吃得下饭?”
十三郎坦然回答道:“被我害死的人,在我眼里都是该死的人;不该死而死的人不是被我害死,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蓝瓶儿听得有些发愣,琢磨半天才明白对方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讲,单把罪孽撇得干干净净。
“这么多人因此事被杀,你居然认为和自己无关?”
“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此事与我有关联,但不能让我背负罪责。”
“呵呵,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死掉的人都该死,所以不用觉得愧疚?呃对了,请问你懂得愧疚吗?知道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十三郎沉默下来,片刻后忽问道:“你知道选择吗?”
不待其回答,十三郎又说道:“人永远有选择,永远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蓝瓶儿想都不想,说道:“可你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十三郎说道:“机会从来都不是人给的,我的确没给,也给不了。”
蓝瓶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说道:“不选择,不等于该死。”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不选择,同样是选择的一种。”
......
蓝瓶儿没有再说什么,望着眼前银妆曲径点红勾勒出的那一片静谧,久久不能做声。
“比如陈山,之前一直不肯做选择,实际上就是他的选择。他在那种选择中活了下来,但活得很没味道,于是便一直等着、忍着、坚持着、煎熬着,直到等来他认为可以做选择的机会,结果却死了。”
十三郎背手而行,缓缓说道:“乱舞城和陈山很象,我指的不是某个人,某个族,也不是七宗妙音和三王,而是整个乱舞城。它就像陈山一样,每时每刻都能做出选择,但一直不肯也不敢;结果便忍着、等着、坚持着、煎熬着,直到不得不选的那天。”
“凡人不具备陈山那样的力量,于是忍得更加理所当然,也忍得更辛苦,直到......需要用信仰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坚持下去。”
“不动与忍耐是他们的选择,辛苦与信仰是后果,仅此而已。”
十三郎说道:“我来了,遇到这件事,参与这件事,做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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