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廖羽仙的目中敌意,令无参恍若不觉,犹自瞧着清越,目光瞬也不瞬。
周方晴暗觉纳罕,令无参绝非好色之徒,更何况他暗慕妙韵仙子,满城皆知,又怎会对其他女子动情?
而楼下那名持琴女子虽也生得温文雅致,可与妙韵仙子相较,则逊色不少,而令无参自视甚高,这世间也唯有妙韵仙子能令他倾心罢了。
既然令无参并非贪慕女色,想来他的邀茶之举必有他故,周方晴凝神细听,不肯放过一丝声音,她立意跟随令无参时,早已暗下决心,要替原承天解危纡困,而若想做到这一点,定要将令无参此人的心性参悟个透彻不可。
却见令无参目光不离清越手中瑶琴,朗声道:“仙子手中之琴,想来其名应叫做栖梧了,昔年那十大灵禽之一的火凤游历冥界,不幸与九首朱雀相遇,两强相遇,自有一战,火凤与火凰形影不离,偏偏此刻落单,就此不敌逃往凡界,栖于一株梧桐上养伤,凡此三年,其伤乃愈,后有人斫此梧制成瑶琴,便为仙子手中这架了。”
众人听他说起仙界奇事,绘声绘色,无不听得有趣,就连廖羽仙也暂压怒火,冷眼观瞧。
令无参叹道:“此梧因有火凤栖于此而大得灵气,以此制成瑶琴,其音清越无双,轻易就名列于世间十大名琴之列,只可惜那火凤栖于梧桐之上时,感怀受挫于朱雀,又与爱侣离别,心中极是哀伤,故而其琴音之中,亦有一缕凄凉之意,以仙子此刻修为,此琴切不可久弹,还是请仙子速将此琴束之高阁,留待日后修为大进之时,方可再论。“
清越在诸位师伯面前,原不敢贸然出声,此刻听那令无参说的离奇,忍不住道:“人有烦恼之事,方才会寄心于琴,琴发哀音,原也不甚为奇,公子又何必危言耸听?小女子修为浅薄,原也配不上此琴,公子倒也没有说错。”后半句显然已有讥讽之意了。
令无参微微一笑道:“抚此琴者若是修为不高,那火凤的凄伤之意必不能抵御,经年日久,则其心中渐生厌世之意,而抚琴者却不自知,我料仙子必不肯修行仙修大道,而专以抚琴为娱,若是不幸料错,就以我杯中茶当酒,罚我饮了此杯便是。”
此言一出,月华宗诸修无不大惊失色,清越无心向道,众人皆知,平日也劝过她无数次,可她又怎能听得进去,此次携她前来伽兰盛事,一来是想替其增益阅历,二来想趁此良机,以仙修界的繁华热闹,诱她向道罢了,如今听令无参说来,清越的症结竟是在此琴身上了。
廖仙羽因所修功法特殊,最是压不住心事,闻言急急的道:“公子所言当真?此琴真的能易心变情不成?”却忘了刚才怒目相向之举了。
令无参道:“若是此将琴剖开一观,可见其木中有一点红斑,那便是火凤一滴泪痕了,不过此举却伤损了这天下名琴,殊为可惜。”
廖羽仙道:“要印证此事倒也不难,等我等出了此城,以灵识一探,便知端底。如此事为确,月华宗上下,皆感公子恩德。”言语之中,已是温和不少,想来对令无参的话已有六七分信了。
林清越仙基极佳,本是月华宗后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全宗上下,对其都是期望甚殷,只是奈何清越不肯向道,如今被令无参点透其因,廖羽仙怎能不喜?
然而周方晴听令无参纵论琴道,心中却更是疑惑,她与令无参虽只相处数日,却知无令无参行事步步设伏,绝没那么简单,而此番刻意讨好月华宗诸修,痕迹也略显重了些。
果然,令无参话锋一转,沉吟道:“相逢便是有缘,廖仙子言重了,只是既然此琴不可再用,就只能设法再寻一架琴来了,不过仓促之间,想找到一架堪配仙子的琴来,却是不易了。”
廖羽仙虽是性急,毕竟也是仙修之士,怎听不出令无参的话中之意,便道:“公子之意,似乎已有所指。”
令无参哈哈一笑道:“说来巧极,就在刚才贵宗诸大修来此之前,前面有一行人中,倒也携得一架好琴,诸位不妨快快前去,与那行人打个商量,若出重金,未必就换不来此琴。”
周方晴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令无参以邀茶为名,借论琴之事,其意竟在挑唆月华宗与清虚宗相斗了。
月华宗与清虚宗原本就势不两立,一旦月华宗诸修发现那携琴之人竟是清虚宗弟子,双方必然大起冲突。
然而就算两宗斗个不亦乐乎,那令无参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来?若只是挑唆他人相斗,自己不过是隔岸观火,却又非令无参的性情了。
正自猜测不定,廖羽仙已然被说的心动,忙问道:“不知是何名琴,若果是适合的,我等好歹也要将其换购了来。”
月华宗诸修既然来赴这伽兰盛会,身上怎能不携奇珍异宝,虽然在禁制之中,用不得物藏,可能够随身携带的仙修之物自也不少,何况城中的交易场所,也都设有启藏之所,用来交换物品也甚是方便。
令无参道:“我瞧那人所负瑶琴,应该是件佳器,此琴所用奇木,似乎是,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