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因自己斗法时患得患失,心境不稳,这才令任太真有隙可趁。苍穹子虽在身边不发一言,自始自终也不曾稍动,可玄真子省人度己,只当苍穹子与自己一般,到了关键时刻必然出手,正因存了这份心思,玄真子又怎能不分心?
今日若是败了,怕就是败在“不肯信人”四字,自己设谋篡权在先,只当这世间再无至诚君子,自己虽收了猿祖奚仲多年,但向来只是以力压制,不曾以德服人,如今二魂离心离德,却也是必然之事了。
只是神执之位如何肯舍,玄真子心中虽是惶恐之极,仍要做鱼死网破之争,他忙弃了金枪,便去护那玉躯。却见那玉躯只有刚才一半大小,任太真得了一半玉躯,不知又要增进多少修为,而自己失去这一半,又不知损伤多少境界。
此消彼涨之下,玄真子心境更是动摇,心中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在双手掐诀护定玉躯之后,猛然间大喝一声,各出一掌,便向身边猿祖与奚仲头顶拍落。
见玄真子对猿祖奚仲突施暗算,原承天大为愕然,那猿祖与奚仲就算离心离德,毕竟已与玄真子元魂纠缠,三魂同体而生,不分彼此,若是觉得这二魂碍事,只管收起来便好,又何必动手。
且若伤了猿祖奚仲,岂不是等同于伤了自己?
看来玄真子心中,一直不曾将猿祖奚仲视为一体,二魂离德离心,怕是在噬魂之时,就已经种下根苗了。而玄真子既行此事,可见其心境之乱,已到崩溃的边缘。
二魂毕竟是被玄真子所噬,行动要受玄真子约束,见玄真子双掌拍来,竟是无法施法招架,只能闭目待死了。
只听“啪”的一声,两颗头颅皆碎,三头六臂法身刹那间消失,那玄真子全身浴血,双臂皆带伤痕,原来这一拍虽是拍去了猿祖奚仲,其实如同断了自己一臂。
任太真叹道:“道友收去法身便可,何必伤人伤已?”
玄真子双臂一抖,一阵金铁交合之声传来,双臂上白光大放,便复原如初,他大笑道:“任太真,便是我收去这二魂,这二魂必在体内捣鬼,就算伤这二魂如伤我一臂,却也省去这许多麻烦,腹肋之患,不可不防。”
任太真叹道:“既不肯信他们,又何必收服?以力压之,力弱而叛,以德服之,患难与共。玄真子,你连自家收服的两道元魂都收服不得,又何以服众,何以服天下苍生。”
玄真子喝道:“何需你来教训,今日定会与拼个你死我活。”黄金枪再次现出,那金枪放出金光万道,向上抵住了大地厚土,任太真虽有翻转天地的神通,此修亦可顶天立地,千万年的修行,果然也不是白饶。
任太真淡淡的道:“世间多妄人,说什么人定胜天,只可惜任你修行千万年,于天地面前,只是一芥子罢了。‘
双掌同时向下一沉,那大地厚土就沉沉压了下来,金光虽将这厚土搅得沙尘大起,却又如何能抵得住。紫罗天地诀今日大显神通,果不愧为昊天第一功法。便是与仙庭诸多妙术相比,这紫罗神功也不曾弱了半分。
玄真子虽与任太真靠的极近,但天地翻转之势只在玄真子身侧罢了,任太真这边,仍是天清地固,与先前一般。这般说来,也许天地并不曾颠倒,乾坤并不曾倒转,玄真子所见之情景,或许只是心境变化罢了。
只不过这世间真真假假之事,不跳出去来看,谁能看得明白,玄真子只知以强力撑住大地厚土,却不知道从根源处破此法术,两下比较之下,其实已是逊于任太真不少。
就见玄真子不顾大地厚土压来,心中只想着与任太真拚命,手中斩岳神兵紧握,合身就向任太真一扑,这一扑挟裹着千万年修行之功,那灵压何其强大,任太真境界本不如他,立时被这灵压压制住了,动作也放缓了许多。
那斩岳神兵就趁灵压之势,向任太真狠命斩来。
任太真虽陷困境,心境不动不摇,需知这世间之事,总有办法可以解决,世间之法,也总是有策可破,若是自家慌了手脚,万载修行也是徒劳。
那任太真将身子一晃,头顶便生出潋滟水光,竟在头顶化出一座大湖来。
此湖浩大之极,横无际涯,其水至清至纯,无尘无垢。那灵压压到这大湖里,只是激起水花无数,灵压入水一丈,其势便弱,再入一丈,几乎已无力量可言。
这世间之物事,至弱者莫过于水,而至强者也莫过于水了,任太真既为水部至御,又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原承天瞧见任太真心化大湖,以御玄真,心中既是感慨,又是欢喜。其实那任太真之性情,岂不是就如这一湖清水般。他虽与原承天相识最早,但一直以来,却算不上如何情厚。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而观任太真之行,虽无令清禅创宗之才,亦无索苏伦问天之志,但承天宫之创,那任太真却是出了大力的,就此默默行事,不矜功,不自傲,就好似世间之水,虽无处不至,却又总是让人忽略难见。
今日与玄真子之战,任太真本来绝无把握,便向原承天求助,本也在常理之中,但任太真却不肯让原承天插手,只肯凭自家修为,与玄真子放手一搏。
其初时虽遇极险之境,但任太真却凭着这如水之性,于隐忍之中窥得良机,而斗法之中,更是才华迸现,令原承天耳目一新,如今再瞧见任太真心化大湖,方知太真之心胸,实不亚于令索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