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可敬的教育者一定为十二中的学生们操碎了心吧,才上任几天就累成这个样子。
沐想想不禁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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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两人在a市某处商场约见,沐想想才下公交车,老远就看见了那个靠在摩托车上面无表情玩手机的少女,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说起来很奇怪,虽然明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可每次面对面时,沐想想却总觉得乔南还是以前的形象。对方给人的压迫感似乎并不因身高和面孔的改变而减弱,就像现在,那个一身黑衣站得吊儿郎当的少女明明除了没戴眼镜外,外表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可就是浑身闪着光似的引人注目。
干脆利落的短发让她看上去英气勃勃,前额的几簇打着卷落下来,衬得本来就小的那张面孔越发白皙精致。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站在那里,与周围频频回首张望她的那些路人们,便自然生出泾渭分明的壁垒来。
这是独属于乔南的气质,不可谓不神奇。
沐想想忍不住回忆当初瑟缩的自己,直到那位处于众人目光焦点当中的少女满脸不耐地喊他:“你站岗啊?”
她才笑了笑,顶着周围同样跟随了她一路的来自女孩们花痴的目光上前:“你在干嘛?”
“转发锦鲤。”乔南又看回手机,“我跟你说这条锦鲤真的特别灵,上次转发完隔天我爸就给我打钱,我还以为是巧合,又转了一次,结果怎么样你也看见了。”
沐想想搞不懂他的思维:“钱是你爸给你打的,你应该谢你爸才对啊。”
乔南想到自己平常几乎没交流,一交流必以大吵砸东西结尾的亲爹,嗤了一声:“你懂什么。”
他俩在这里约见是为了给周末过生日的高妍买礼物。英成的学生们大多从父辈那里就有交情,因此乔南很早就收到了邀请。这下又换成了沐想想的身体,刚好买两份礼物了。
沐想想很不解:“高妍为什么会邀请你……我的意思是,她怎么会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
乔南瞥她一眼,在心里骂了句笨蛋,轻车熟路地拐进几家店:“谁知道,说不定就是单纯看你顺眼想请你。”
沐想想当然是不知道乔南在学校顶着自己身体做的那些奇葩事儿的,她按照正常思路分析,当然毫无头绪。乔南给的理由太牵强了,毕竟去年高妍的生日会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隔天到学校偶尔听到班里同学的讨论,她才知道前一晚还举行过如此盛大的活动。
她从那一刻起真正意识到自己和英成的其他同学间犹如天堑的距离,那样的一群人,怎么会突然就看她顺眼呢?
但想不明白原因也只能放弃:“算了,你没受委屈就好。”
“我?受委屈?”乔南差点听笑,“就你们班那几个?”
哪怕在校风一塌糊涂的十二中,也从来只有他校霸让人受委屈的份儿。从他顶着沐想想的壳子到英成开始,从头至尾也就一个方伶俐稍微放肆些,被他三两下解决完之后,今天高二一班那群小孩不知道多乖。
女班长林珑一大早就红着脸主动问好,后桌的四眼仔罗用每堂课的笔记都抄得漂漂亮亮,比起九班那群上蹿下跳的狗崽子,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沐想想亲身经历过在一群家境优渥的同学里格格不入的滋味,不明白他冷笑的点在那里,顺手拿起一个货架上的钱包,看到吊牌上的价格脑子都木了一下。
“乔南。”她轻声问,“不能送点便宜的礼物吗?这里的东西我好像买不起。”
乔南淡淡道:“谁说让你买了?”
沐想想皱起眉头,刚想理论,乔南似乎就看出了她的排斥,直接用眼神打断她的诉求——
“首先,去生日会是我答应的,你本来就没有买礼物的责任。”他表情还是像平常一样臭,语气却出奇地耐心,“更何况,随便买点东西,你是顶着我的身体送,还是让我亲手去送?”
沐想想居然找不出理由反驳他,眼睁睁看着他让人拿了两个加在一起已经够五位数的东西去结账。
出来后乔南把其中一个袋子分给沐想想,这就是沐想想届时要代表他送出去的人情。
然后目光一转,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家男装店。
沐想想总觉得手上的袋子里装的就是重若千钧的人民币,她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前段时间看到的关于社会贫富差距的议题,便听到前头突如其来的问话:“你爸平常穿什么码子的外套?”
“165,怎么了?”沐想想下意识回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乔南回了句“没事儿。”,然后非常随意地跟店里的营业员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一脸殷勤地拿着一件衣服退开。
沐想想追看过去,那营业员拿着的衣服是一件深棕色的外套,表层是莹润到几乎能发光的皮质,里头满满都是羊毛,连瞎子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紧接着便听柜台处传来柔和的声音:“您好,一共五万八千八,您刷卡吗?”
乔南嗯了一声把自己的卡递过去,沐想想愣愣的:“你买给谁?”
乔南没理她,沐想想一把抓住他手腕:“不会是给我爸的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乔南示意营业员刷卡,心里还有点高兴。他今早跑步的时候就想到有空要给沐爸买件新外套穿,没想到立刻就碰到了合适的。这都过完年了,那小老头还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大棉袄,最近这几天回寒,异常的冷,乔南有一次看他被冻得直缩肩膀。那小老头还装作没事儿,早上偷偷给乔南塞钱,说是昨天生意好连卖了三把扫帚,让乔南别省钱,上学路上买杯奶茶喝。
一把扫帚六块,沐爸自己一分没留,乔南当时捏着那十八块钱心中真的五味杂陈。
他只记得被塞钱时碰到的那双手,冰得脑子都清醒了三分。
这件新外套一看就保暖得不得了,沐爸穿着它坐在楼下估计能舒服不少。
他这么想着,便听身边的沐想想非常激烈地反对道:“不行,乔南,这件衣服太贵了,等等等先别刷卡……”
营业员当然不可能听,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乔南接下营业员递回来的卡和纸袋,神情平静地朝外走:“你那么激动干嘛?”
五万八千八……沐家一年的房租也没那么多。
沐想想快要崩溃了,抓着乔南试图制止他的任性:“乔南,乔南,这个真的太贵重了,你赶紧把衣服退回去,算我求你,送这种衣服给我爸你是要吓死他吗?”
乔南有点不高兴了,他这辈子头一次给人花钱听到这种反馈:“至于吗?不就一件衣服?”
可那真的不止是一件衣服啊!先不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本来就不该随便收。单只这种贵重物件将会引发的城中村居民们的热议就足够令人后背发麻了,闲言碎语有时候能像刀子一样锋利,沐爸万一听到,估计要愁得睡不着觉——自家一向贫困的女儿忽然如此大手笔,谁家爹能不担心?
但双方价值观的差异根本不是几句话能够解释清的,这件五万八的外套在乔南眼里,真的只是件衣服而已。
沐想想无奈之下只好拉着乔南找到商场二楼一处正在打折的羽绒服店:“你听我说乔南,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很感谢你,但我真的不能让你送我爸那么贵重的东西。你看周围的这些羽绒服不是也很好?你看看这件,还有这件,我身上的钱刚好够买,我买下来,你去把那件皮的退了好不好?”
乔南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