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卿和孙慕莲在南宫骥的带领下,走遍了黄山附近大小景点,看云海苍松,玩得不亦乐乎。因为当年燕家镖局老祖宗就是在黄山看云海日出创出的“越云刀法”和“排云掌”的,因此燕子卿和孙慕莲特地留意连夜上山,赶在日出时候看那云海日出的万丈金光,景致瑰丽雄浑,云峦叠嶂,气象万千,极大地震撼了两位姑娘,两人在脑中冥想刀法,试图意接古人,心中若有所悟,但又谈不上悟了什么,但凡技艺的精进与心境的顿悟,都是润物无声般的前进,不可强求,但一旦到达了就是到达了,虽然未必知道如何到达的,燕子卿和孙慕莲倒也理解了这层,所以也随遇而安,好好欣赏这天下奇景。
孙慕莲得南宫骥一路照顾,灌注真气,与南宫骥自然心生感激仰慕,两人熟稔起来,谈话渐有默契,燕子卿看在眼里,心中也开心,时常留下两人说话,自己跑一边去戏耍。
就在南宫骥与燕子卿孙慕莲黄山观日出回来那天深夜里,南宫暗脉就遭到了灰衣僧率领的混元教黑衣人的大举暗袭。虽然南宫暗脉的村落仿造军营而建,易守难攻,而且夜间守卫森严,绝非容易入侵之地,但来袭之人对此地地形、阵法竟十分熟悉,无声无息地突破暗哨,然后扼守住四处要道,再步步为营逐渐往南宫玺宅院合围,最后破门而入,大开杀戒,连老幼妇孺都赶尽杀绝。
南宫村落的人被惊醒,纷纷出动,但被扼守在各地的黑衣人伏击,死伤惨重,黑衣人还在四处纵火,引发混乱,但南宫弟子不愧是世家子弟,很快就汇聚成几队人马,从四周冲向南宫玺的家宅,试图救援暗脉家主,虽然黑衣人暗器凌厉,而且事先埋伏好,但南宫弟子训练有素作战勇猛,突破了数道黑衣人的防线,杀进了南宫玺的大宅中。
南宫玺家中众人在敌人破门那一刻就惊醒了,南宫骥拿起长枪就飞身到院子钟来,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围攻了过来,他挺枪就战,不多时,燕过涛燕子卿孙慕莲也出现了,与周围的黑衣人混入血战,家中壮丁尽数出战,但还是被占尽优势的黑衣人困死在院子中。
南宫玺一来到院中就见到灰衣僧,这两大首领不发一言就大打出手,南宫玺虽然是暗脉之主,但武功也就与漕帮帮主乔力不相上下,哪里是这灰衣僧的对手,过手不了几招,枪法就被灰衣僧的佛珠克制住,灰衣僧的浑厚内力震得南宫玺胸中气血翻腾,很快就处于下风,只能负隅顽抗到底。
南宫骥等人也被众人黑衣人围困,异常凶险,所幸此时村中南宫弟子突破防线攻进了南宫玺宅院中,加入了混战,缓和了南宫骥等人的险情。南宫骥立刻前去帮助父亲,联手抵御灰衣僧,只见两杆长枪如游龙般穿插腾挪,相互配合,互有进退,顿时威力大增,而且长枪长而佛珠短,所以灰衣僧一时竟也奈何不了南宫家父子,双方僵持了一阵,但毕竟是灰衣僧武功高出不止一筹,佛珠使出的杖法精妙绝伦,内力又高,很快南宫父子的两杆游龙般的长枪就被珠光棍影笼罩,一股股气浪奔涌而至,压得人胸口生疼,南宫玺知道今日一战很难幸免了,但他不忍心见儿子一起死在此地,于是大声喝令儿子先逃出去,南宫骥起初还不肯丢下父亲,但眼见南宫弟子和燕家三人正被黑衣人逼到绝境,再不走只有悉数葬身在此,南宫暗脉从此灭门。于是咬咬牙狠下心来,双眼通红的抛下父亲,冲入黑衣人群中,领着南宫余下弟子和燕家三人杀出一条血路,重出自家大门,在村落中四处突围,最后冲往后山逃身而去,一路上与黑衣人好一番较量,楚天阔在路上看到的刀痕就是逃身时候打斗留下的。南宫玺舍身拼命来拦截,才阻挡了黑衣人一阵,他自己也殒命与自己家中,但就这么一挡,才让南宫骥等人有机会逃往齐云山而去,南宫骥带出来的南宫弟子也只有二三十人而已,南宫暗脉精英几乎悉数殆尽,损失可谓惨重。
凭借南宫玺拼死争取来的一点时间,南宫骥逃进了齐云山,找到采瑛散人,采瑛散人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立刻命令归三清下山去掩藏南宫骥一行的痕迹,以免被敌人追踪而至,归三清下山后回来说,敌人已经进了山,虽然他掩盖了部分足迹,但敌人搜查到这里的是迟早的事。听到归三清带来的消息,采瑛散人与南宫骥燕过涛商量,与其忙于奔波逃命,不如养精蓄锐后放手一搏。主意打定,采瑛散人当即安排南宫骥众人进入茅屋休息,采瑛散人的茅屋依山壁而筑,茅屋后面其实是山洞,采瑛散人闭关修炼之地,地方甚为宽敞,也有储粮,所以南宫家众人和燕家诸人得以好好休息,以应付即将来袭的敌人。
好在齐云山占地宽广,山脉绵延,山峰林立,素有奇峰七十二座之美名,灰衣僧等人在山间搜索了两天才寻到采瑛散人的修炼之地,这时候采瑛散人众人已经养精蓄锐,等着和敌人一较高下。双方一照面,就开始了一场混战,刀光剑影,无奈灰衣僧武艺实在超群,采瑛散人和归三清联手也不能制住他,而黑衣人的围攻却占了上风,南宫弟子又有数位丧身殒命。就在这时,楚天阔突然赶到,牵制住了灰衣僧,才让众人有了逃身的机会。
楚天阔听完南宫暗脉的遭遇,也不胜唏嘘,看着南宫骥黯然神伤的样子,也替南宫骥难过,但此时不是消沉的时候,于是他说:“只要我们摆脱了敌人,找到地方休养好,到下个月去南宫家赴那英雄宴,自然可以与辜道吾和南宫骐清算这笔血仇。”南宫骥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恨意在他眼中燃烧,整个人突然杀机四溢。楚天阔暗中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种杀父之仇的仇恨,他当年在风林渡就是凭借这种恨意把那伙埋伏的黑衣人一个不剩的屠戮,后来才发现自己杀机太重了,杀机太重的话,未伤敌以伤自身功德了,所以楚天阔十分警惕不能妄动杀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凡事找到真凶即可,滥杀却是有伤阴德的,但此时为了激起南宫骥的斗志,只有靠仇恨,只有希望南宫骥可以慢慢控制住他的杀机。
采瑛散人仿佛也察觉到了南宫骥的杀机,竖起单掌,念了句“无量天尊”,然后念了一首诗:“江湖新仇几许多,冤冤相报无了终;何妨满船空载月,顺水同消万古愁。”一首颇具道家无为豁达的诗点醒了众人,南宫骥仿佛被醍醐灌顶,眼中杀机顿减,业障了断,灵台澄明,竟还多了几份生机。楚天阔知道南宫骥得采瑛散人一句点拨,开始挣脱魔道,摆脱杀机,不禁替南宫骥高兴,更佩服采瑛散人的修为,其对道家那种与世无争,空灵透彻之境的理解,超迈俗流,令人敬佩。
楚天阔知道采瑛散人这首诗中是有来历的,“冤冤相报无了终”得自“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江湖俗谚,“何妨满船空载月”这句诗是引用了佛门禅宗一首有名的诗,“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作诗者是船子德诚,一位船夫出身的禅宗大师,这句千古流传的诗句体现了其无挂碍不逐物的本心,意境高远,令人仰视;“顺水同消万古愁”借用的则是诗仙李太白的《将进酒》一词中的“与尔同消万古愁”,那是李太白借酒消愁的诗人气魄,被采瑛散人借用来接到禅门大师的词句后面,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境界,船载空风,逝水流愁,气象空灵,令人耳目为之一净,顿感超脱,楚天阔慢慢地体会着这首掺杂了佛道儒意境的杂言诗,进入了冥想,突然明白了,其实所有教义都是共通的,正如所有的武艺到最后都是相通的一般,楚天阔突然又有了另一番领悟,心中静谧安宁又充满愉悦。其他众人也不再言语,闭目养神或调息吐纳,粮仓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见孙慕莲伸出手去,抓着南宫骥的手,南宫骥紧紧地握住了孙慕莲的手,两个同样经历丧父之仇的人,心中有了怎样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