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像被烫到似的松了手,不敢再与他争。
“白琅,你其实谁也不信。”白言霜紧盯着她,眼神比以往更为肃静,“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琢玉,也不相信鬼之野、微生涟,你甚至不相信太微……自从折流消失之后,你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你只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向他们施与帮助。”
“不是的……”
白言霜语气愈发凌厉:“如果你相信过任何人,就不会一直想着独自前行。”
白琅被他的口气吓到,她本能地退缩了一点,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挺直了背,紧紧抓着道袍一角:“我是说……不是习惯……”
施与慈悲,伸出援手,这不是习惯。
只是接受了‘会被背叛’的可能性之后,依然做出了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折流带回来的,希望那时候我还没有面目全非……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两人之间静了很久,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背后是咆哮的妖兽,一道道交错的金色闪电、紫色雷霆。
白言霜想摸摸她的头,突然又听见她的啜泣声,于是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这时候一道遁光从正东方驰来,落在战车一旁,显化成西王金母的模样。
西王金母与伊川婉太了解彼此,很难分出胜负,一场战斗常常要拉扯许久。幸好伊川婉得到茧宫诏令撤离此处,她这才能脱身。
西王金母刚到,叶墟也追了过来。
他说大量真神加入战场,现在各界所有出口全部被封死,要逃出去难于升天。
“我拖住伊川婉,你们为何还在这边滞留?”西王金母语气略带指责。
白琅很不好意思,刚想说是自己的错,却发现她看的是白言霜。
“我说了先带她走。”西王金母气势凌人,白琅隔着一辆车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前代司命统摄万缘的威严。
她硬着头皮承认错误:“是我非要回来找……”
白言霜转身坐上战车,白琅被他挤走,还有半句话没说完。
“多说无益,开界门吧。”白言霜道。
西王金母拢手入袖,目光森严。
叶墟忍不住道:“所有能打通界门的地方都被真神封死了。”
“本座也是真神。”西王金母肃然道。
她抬手一划,战车面前慢慢裂开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不断拓宽,恰好能容战车通过。叶墟见状也跳了上来,一时间车座变得很狭窄。白言霜手握缰绳,挥鞭策骑。战车往前疾驰,一经过裂隙就像坠入激流,颠簸沉浮,摇晃不断。
背后界门消失,西王金母没有进来。
这个界门不是直接穿过就行,而是像劫缘大阵一样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她呢?”白琅不停回头,背后只有黑暗。
“还要再待一会儿,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四相八荒镜的碎片,真神们也是冲这个来的。”白言霜顿了顿,“你有找到太微吗?”
“没有,但是扇主说他没事。”白琅忧心忡忡地往后看。
真神们都是为了争夺四相八荒镜而来,那西王金母留在那地方就很危险,她又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白言霜用余光看了看她:“不会有事的,她的祚器很安全。”
“她的祚器是谁?你吗?”
白言霜一拉缰绳,战车停下。
他平静地问:“是故意说这种话,想要惹怒我吗?我是你的器,正在代你行权。”
“啊?”白琅看了一眼结契形成的战车,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缰绳。等等,好像还真是……
“快点走吧,不说这个了。”叶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帮人打圆场的一天,但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他觉得浑身难受。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白言霜才告诉白琅:“她的祚器是伊川婉。”
伊川婉!?
白琅原以为自己和器的关系磨合已经很困难了,没想到西王金母这里还有个天天想着要她命的器。难怪伊川婉能使用天权,名字却不在谕主名录上,他应该一直是代主行权的。
白琅连忙翻开擎天心经,查找记载器的附录。
“他的器身是那个金色锁链啊。”
行西王金母的权,用自己的器身,伊川婉跟西王金母对战自然是占上风,就算西王金母能伤他也是投鼠忌器。这么看来,绣鬼人这边肯定有谕主能夺取他人器的使用权,因为伊川婉是不可能自己凝聚器身的。
战车在黑暗中穿梭,白言霜一点点将往事道来。
伊川婉的名字叫殷婉儿,是西王金母收养的孤儿,因男生女相才被取了这么个名字。他对西王金母十分痴迷,这种感情完全超出了主器之间应有的距离,对于谕主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西王金母上台时并没有带上他,希望他能借这个距离冷静一下。但是伊川婉因被抛弃而万念俱灰,他毁掉伊川界,大肆屠戮伊川神民,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西王金母曾通过九谕阁追查他的行踪,然而无果。
再次听闻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栖幽的左肩右臂了。
这段话讲完,面前也出现了一丝微光,从隧道中脱出,战车正朝着灵虚门正阳道场。
白琅气都没喘一口,直奔文始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