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做了这么些年的咨客,别的不说,只那一双眼睛便是利得不得了。他一眼便瞧出此人绝非等闲,且不说那身衣袍价值几何,关键是那股气度到底不可能是从小门小户出来的。简单来说,俩字儿——肥羊!
这下子也顾不上与老王混聊了,钱海拍去从墙上蹭的灰,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女冠身旁,挂了一副笑,殷勤道:“这位道友可是头回来中舍城?”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啧了声,好高的女子。修行之人虽大多高挑,但一般女冠绝大部分不会超过五尺,这个女冠得是五尺打底了,看起来也就比他矮个二三寸罢了。
那女冠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并未因他突兀搭话而显露出什么嫌恶之情,反彬彬有礼道:“这位道友可是有何指教?”话语温和平静,眉眼间暗藏英气。
钱海搓了搓手,他也是头次遇见这样温和的修士,便愈发殷切道:“不敢谈指教,在下不过小小一咨客罢了。如果道友是头次来中舍城,不如让在下带您到处走走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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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日纪启顺从余元卜处回去,花了两日时光将镶了“储灵珠”的漫随天外剑运用纯熟,便告别一众师长、好友,下了山往中舍城去了。因经脉已解开大半,她对灵气的指使又格外精纯,所以只是花了一天的时光便抵达了。她见天色已晚,遂按下遁光。打算先在城中歇息一晚上,明儿再改道碧潭阁。
中舍城是中心高,外围低的地势,故而城门处自然是整个城池最矮处。她在城门处做了登记,进了城后才发现——城中每三丈便挂一顶灯笼,每百丈便悬一颗启明珠。而城中最高处的云水会之上,更是飘浮了一轮银月似得硕大启明珠,与天空中的圆月遥相呼应。
夜色渐浓,宽阔整洁的街道上却恍若白昼。她站在光线柔和明净的灯光下仰望中舍城,仰望这座仿佛浓缩了诸天星辰的繁华城池,心中不由赞叹其撼人心神的壮丽夜景。
忽闻耳边有人搭话道:“这位道友可是头回来中舍城?”
纪启顺侧过脸,见是一个穿着灰袄的高大男人,便随口道:“这位道友可是有何指教?”对方笑得殷勤,却不引人生厌,只言自己是此地咨客,愿为她引路云云。
她思考片刻便答应了,虽说她养气时便来过中舍城。但是那次她急着转道去俗世游历,并没有心情在此游玩。所以,对此地唯一的印象便是人挺多。今日一见方觉往日有眼无珠,且思及左右都要明日才要离开,便起了参观一二的心思。
灰袄的男人在前头引路,边走边道:“小人敝姓钱,钱海。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她也礼貌作答:“小姓纪。”
钱海笑道:“原是纪道友,纪道友可知道本地三最?”
纪启顺道:“还请赐教。”
“这第一桩最,便是云水会。”他抬起手点了点最高处的堡垒,又接着道,“第二最,乃是每年春秋季节的交易会。每到谷雨、霜降这两天,云水会便会组织起为时三天的交易会。这个,想必道友定然是知道的。”
纪启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钱海带了三分遗憾道三分同情道:“原本还有小一个月就到谷雨交易会了,可惜道友还未到达出窍,不然还能去见识见识呢!”
闻言纪启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因她经脉被封、威势极其内敛,是以钱海并未能够发现她实际上是出窍修士。但是她并不说破,因为没有必要。
倒是钱海注意到她的那一愣,以为是自己触动了对方的伤心事,便劝慰道:“道友不必气馁,我观道友年岁尚轻,定然会有所突破的。”
纪启顺微笑颔首:“借你吉言,也祝你早日有所突破。”
钱海苦笑摆手:“我怕是不成了,都这个岁数了。”
纪启顺少小拜入仙门,身边门人好友无一不是资质极佳之辈。十五岁前突破养气,二十岁前突破出窍乃是常事。饶是苏方,原本资质亦是上佳,且家境殷实。就算突破不成,也能食用丹药相助。
所以乍然听钱海说自己不成,不由皱眉反驳道:“道友如何能这样妄自菲薄?我观阁下年纪也并不很大,怎能这般容易就轻言放弃?”
钱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面愁苦:“我猜道友不是宗门子弟,便是家境殷实罢?你恐怕不懂我们这些人的苦楚,我虽自小生于蓬丘,但资质并不很好,乃至于通不过各大宗门的考核。因为我的坚持,父母便供我在家中修炼,但是直到父母去世,我还是这个样子,你说我还能有么指望?我甚至连一颗平云丹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