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默默无语看着思归和李固相携离去的背影,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李大总管被气势汹汹的莫提督硬推走的,一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赵覃才“嗨”一声叫出来,“这,这怎么回事啊?!”瞪大眼睛看向柳余涵,“我听李总管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万岁有时会去莫思远家中过夜?”使劲甩甩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是不是听错了!”
柳余涵脸色凝重,“小侯爷没听错,是这个意思,万岁会去莫思远那里过夜。”
赵覃还是一脸撞到了鬼的表情,有些口不择言,“这没道理啊!莫思远是个宦官又不是个美人,皇上去个宦官家中过夜做什么?我好像还听到说他这两日不去,让莫思远别等,难道他们都是一起睡的?还要等?这,这,这……”
杜牟之看一眼脸绷得紧紧,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的葛俊卿,敛去了刚才喝酒时那有点玩世不恭的奚落神情接口道,“小侯爷不必太过惊讶,莫思远清秀可人,也算得上是本朝宦官中的美人了。”
赵覃立刻怒道,“你少胡说,那小子就算样貌清秀又如何,平时凶成那个样子,谁敢要他!”
杜牟之耸肩,“那小子是挺凶悍,只不过那又能如何,哪怕他再凶呢,最多能震慑得住朝中众臣,甚至你我兄弟,到了陛下的面前他也只有乖顺听话的份儿。”
赵覃还欲和他争辩,却被柳余涵压住了,“广延,你稍安勿燥,皇上和莫思远之间有私情……只怕是确有其事了,这也不奇怪,七王爷不是就一直喜欢小宦官的吗,他们嫡亲兄弟间有些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其实上次在磐昕寺时我就有点怀疑了。”叹口气,“大家交情甚厚,你们下次见到他时先别乱说话,看看思远自己是什么意思,是否愿意张扬出来,若是他不愿给人知道,那咱们最好也只作不知,免得他尴尬难做人。”
向来稳重的褚少东也道,“不错,小侯爷先莫要叫了,回头再敲打敲打今日伺候酒水的下人,不要乱传闲话。”
赵覃置若罔闻,脸色的神情从惊诧万状到呆滞失神,最后变成了无比沮丧,用一种郁闷至极的语调低声道,“怎么能这样!陛下他不是从来都没有这些古怪嗜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转性了!!!早知莫思远能愿意,那我该当抢先一步向他示好才是,我,我也看上了阿!”
柳余涵闻言立刻脸色冷凝下来,低声喝止,“广延,不得胡言乱语!”
赵覃郁郁看他。
柳余涵警告道,“你吃了豹子胆,皇上的人也敢肖想!刚才陛下派李总管来传那么莫名其妙几句话,还非得给我们都听到,只怕就是因为看咱们平常相处之时太过不拘小节,所以特意来提点警示一下,你还敢这样乱说话!不要命了!!!”还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在心中暗道恐怕陛下要防的就是你!
赵覃委屈闭上嘴。强忍一会儿,忽然又想起葛俊卿平日里对这个内弟颇为关照,怎么出这么大事儿他却半天没吱声?
抬眼去看,只见葛俊卿一张俊脸煞白,神情十分隐忍,像是受了什么大打击的样子,吓了一跳,脱口道,“俊卿!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样差!不会,不会也是和我一样,早就也看上了……哎吆……”
话说一半被柳余涵一筷子敲在手背上打断,沉声道,“慎言!!!!”
赵覃揉揉被敲红的手无奈,“唉!”心知此处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柳余涵这般谨慎也没错。
杜牟之若有所思看着葛俊卿道,慢悠悠开口道,“虽说莫思远和你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但怎么说也沾亲带故,做出这等谄媚侍上之事,俊卿你心中不快也是情有可原。”
葛俊卿猛然抬头,脸上已罩上一层薄怒,“杜二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大家有目共睹,若是单论真实才干,咱们这些人中最用不着奉承谄上的人就是她了!出了这等事儿自有不得已的缘由,还望杜二哥莫要随意出口伤人!”
赵覃也大不乐意道,给葛俊卿帮腔道,“牟之兄,咱们平常交情不错,莫思远对大家又十分够义气,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种落井下石的话!你自己想想,这一年多来咱们几个谁有事找他不是痛痛快快就给办了的!况且若换了是你被皇上看上,你难道就敢不奉承谄上,将他拒之门外!!少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余涵对赵覃今日使劲乱说话已经没了脾气,放弃再提醒,只无力道,“广延,你少说两句吧!”
杜牟之脸色露出诧异之色,“是我失言了,我以为俊卿对此事定会气愤不已,却没想到你要如此回护你那内弟。”
葛俊卿正色道,“他不止是和我沾亲带故,在金陵时还救过我,于我有救命之恩,兄弟我无以为报,此生都要记着这个恩情的,还请杜二哥日后莫要对他言语无状!”
杜牟之低眉沉吟,“这样阿。”
赵覃和杜牟之有些旧怨,虽然已经握手言和,但交情自然就不像和另外几人般深厚,暗暗瞪他一眼,对他蔑称思归在谄媚侍上十分不满。
心道咱们几人同进共退,其中以莫思远最能干也最讲义气,你跟着我们也没少沾他的光,怎么说出话来如此惹人讨厌!又很是挂心,心道看刚才那样子,莫思远对此事定然也是个不怎么乐意的态度,只怕是被陛下的威势所迫,当真让人心疼得很,我过两日去看看,安慰他一下。
被担心为陛下威势所迫的思归正气得要命,跟李固一路脚下生风,大步流星进了明德殿。
李固晓得苻祁肯定是愿意见思归的,所以直接将她引了进去。
苻祁好似是刚沐浴过,正准备要休息了,身上只穿了件十分简单的玉色锦袍,领口处敞得有点大,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与一片光滑紧实的肌肤,往下若隐若现能看到线条流畅的肌理走势,美而不弱,身躯在衣服下隐隐显出一股十分有力度的挺拔之感,墨黑的头发上还有一丝水汽,更衬得脸颊如上乘的温润白玉,因为神情没有日间那么威严,精雕细琢出的五官便更加魅惑动人起来。
见思归去了也不惊讶,让她免礼平身,“莫爱卿这么晚来见朕所为何事阿?”
思归因心里火大,所以不绕弯子,“陛下不是已经和臣说好,那日酒后的糊涂事忘了就好吗?”
苻祁,“不错。”
思归急,“那您今天忽然派李总管去平阳侯世子的酒宴上说那些话是做什么?”
苻祁挑眉,“莫爱卿这是在质问朕?”
思归强压下急躁,低声道,“臣不敢,只是臣以为既然已经说好的事情,陛下怎能不守信用。”
苻祁道,“朕没有不守信用。”深沉望她,“莫爱卿,你既然说那日的事情忘了就好,朕便依了你不再提起,否则你今日如何还能去赵世子府上喝酒?应该乖乖在后宫做朕的爱妃陪着朕饮宴才是。”
‘爱妃’这个词让思归打个哆嗦,背上顿时冒一层冷汗,刚来时的气势顿时矮下去不少,擦擦额头,“唉,臣哪里是能做妃子的材料,您就别拿臣说笑了。”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个明白,“那您今天何必要派李总管当众去说那些话?”
苻祁理所当然,“那确实是朕想和你说的。爱卿酒品不大好,大晚上去赵世子府中赴酒宴,朕怕你又喝多,所以让李固去提醒你。现在夜间风大,朕怕你回去时冻着了,便顺便让他再给你送件斗篷去。”口气一转,“怎么,朕好意照拂爱卿还照拂出错儿来了?”
大概是因为有过了那么一次亲密关系的原因,思归现在面对陛下时生不出太多以前那种恭谨小心之感,因此在陛下强词夺理时就能直言反驳,“臣怎么敢指责陛下有错,只不过臣实在不敢当,也委实是当不起您这般照拂,还有那什么晚上不必等您,自己早些睡吧,这,这,这都是什么话阿!臣除了那一日还有哪天是和您同睡的?”
思归都能直言了,苻祁是皇上,自然不会比她更隐忍,也直言道,“以前是没有,以后自然就有了。”
“阿!”思归立时被吓住,心道您还要来!!!???
这下真不知要如何回话了。
苻祁被她无礼瞪视了一会儿后,颓然叹口气,“行了,行了,朕不过说说而已。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事情要交代你,再过半月便又是农神祭祀,今年还是武毅营和元将军的宿卫营随驾护卫,你明日去找元辰商议一下行程安排。”
思归没想到他会先行退让,心神不宁地答应了,告退下去,走了几步后忽然心中灵光闪动:难道他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会总这么黏黏糊糊的烦人,但是十分大度,被冒犯了也能忍住不责怪降罪?
恍恍惚惚出宫去,努力思索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苻祁到底是看上她哪儿了?
不是思归要妄自菲薄,实在是她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点姿色当个太监还算不错,当个女子也还成,但离倾城倾国之类能打动帝王心的标准还差得很远。性情更加没什么可取之处,离温柔娴雅,乖巧可爱还差着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暗道我得再去找人请教请教才行。知道她是女子,又对其背景十分了解,并且还算是有些见识的人物只有葛俊卿,寻思着要不然明日去找他问问。
想到葛俊卿忽然一拍额头,心道:糟了!我还得赶快去提醒他,将两人从前的关系好生掩藏住,能瞒多严瞒多严!特别是他的母亲,妹妹,上次在磐昕寺认出了自己,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还在疑心,一定要管好她们,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怕是要连累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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