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准备进宫一趟,再嘱咐几句要他将杜牟之看好,然后起身要走。
顺平不放心,跟在她后面叨叨,“大人啊,您可答应我了,那事儿再不能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
思归不耐烦,摆摆手,快步离去,“放心吧,我还怕你多嘴给我说出去惹麻烦呢!陛下那是好哄的吗,闹起脾气来能累死个人!”
顺平在她身后擦汗,心道天底下恐怕只有您一人会嫌哄陛下累的,惹得那一位发脾气了得是件多么要命的事情啊,能够不掉脑袋不挨板子,只花点力气哄哄就能哄好,换别人早就谢天谢地了。
却不知思归说完这话心中也有些黯然。
——今后便是不怕累,愿意费力气去哄恐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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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揍杜牟之费了不少时候,进宫时正赶上了陛下用晚膳。
自从知道葛俊卿是被迫去的南疆后,两人之间就在冷战,思归这是第一次主动进宫。
陛下心中虽还在气恼,但忽然见她去了,心中却是一松,不过面上不显,只淡淡看一眼李固,李固立刻心领神会,命人赶紧给莫提督也设了个座位,摆好一双象牙镶金筷,再用一只温润如脂的天青瓷碗盛上一碗饭摆在她面前。
思归低头看,只见碗中饭粒颗颗细长晶莹,清香扑鼻,是新贡上的桥米,正好也饿了,老实不客气,拿过筷子便吃起来。
她这一天都没顾上吃东西,还干了体力活(揍人),因此胃口分外好,陛下斯斯文文用一碗就饱了,思归要吃两碗,还喝了一盅虫草老鸭汤。
苻祁无语看着她。
思归抽空抬头,指指桌上一道八珍甜羹,“陛下再喝点这个吧。”养颜的。
立刻有小内侍给盛了一小碗端到苻祁面前。
苻祁瞪眼李固,心知自己宫中的人会这样把思归的话当回事定是他的问题。
李固垂眉顺眼侍立在一旁,假装不知陛下在瞪他。暗道您就别瞪啦,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要是现在对莫提督的话不理不睬,只怕您过后更不能答应啊!
苻祁很少与人一同用饭,以前偶尔会在姬妾处歇歇,那也是人家伺候他。用饭时他吃,人家在一边站着,给干点布菜斟茶之类的事情。
就算是去妹妹九公主那里,九公主也不会如思归这样随意,竟然还有回碗这一说!且他都放下筷子了,那边还在照吃不误。
记得前几次和蜜桃一起用膳的时候,她好像只和自己吃得差不多,忍不住道,“你今天胃口倒好。”
思归咽下口中的鸭腿肉,“刚在官署里赶着处理点事情,想着赶紧干完了好早点进宫来见陛下,没顾上吃东西,有点饿了。”看苻祁,“陛下嫌我不够斯文?那我吃慢点。”
苻祁心中原本对思归竟然为了葛俊卿的事情而和他闹有些怒气,这会儿不知怎么着,对着肚子饿了,正在认真吃饭的蜜桃,忽然觉得自己心平气和了起来,虽然理智上知道此事不能如此就算了,但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点微微笑意,柔声道,“没有,你吃吧。”
又道,“朕宣了兵部尚书与范右丞来议事,你若是累了,等下便让瑾莲服侍你先睡。”言下之意是让思归晚上留下。
思归笑一笑,没答话。苻祁也没在意,只道她是默认了。虽觉得思归连埋头吃饭的样子都很好看,可惜还有事儿,范右丞和兵部尚书已经在候着了,他不能由着性子多看,只得起身离去。
思归吃饱喝足,端过小内侍奉上的香茶漱漱口,然后叫过瑾莲来,“我有句要紧话要说与你和李总管听,这会儿李总管不在,便先说与你吧,回头你帮我转告他。”
瑾莲莫名,“啊?您要说什么?等会儿李总管就能陪陛下回来了,况且就算等会儿不得空,那明早再和他说不也一样。”
思归直接跳过她的疑问,正色道,“陛下勤政,有时会过于操劳而不自知,他现在年纪轻,不觉得,但总这样日后必会影响身体,麻烦你和李总管多劝着他些,别的不说,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总是要尽量做到的。”
瑾莲瞪大眼睛,隐隐觉得不妙,想要揪住思归细问,她却转身走了,“我倦得很,先睡一会儿,过一个时辰叫醒我。”
瑾莲和李固一样,对着思归时越来越不敢放肆,听她说累得很,要先睡一会儿,就不敢再多话,满腹狐疑地带人服侍她擦了把脸先睡下。
自己去看着时漏,准备在陛下回来之前将她叫起来。一边盯着时漏,一边苦苦思索,莫提督忽然说这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思归便溜出了宫,赶在城门开启时,头一个出了京城,骑马一路疾行,往南赶去。
快马跑了两天,第三天竟被她赶上了给元辰那五万大军运送军粮补给的第一批压粮车队。
押粮官还是个熟人——毓王!
毓王看到思归孤身一人骑着马,风尘仆仆的赶来就十分纳闷,“你怎么一个人追来了?皇兄有什么吩咐么?”
思归摆摆手,“七王爷只管押着粮草继续走,与你无关。”含糊道,“陛下有事派我去扈崂关,我要先走一步。”
说着一提缰绳,就想超过毓王的押粮队伍。
却被毓王叫住,“你先走不了,本王昨日得到的消息,前面断石口塌方阻住了道路,当地官员正在派人抢修,估计最快也要明日才能修通,让本王的粮队慢些过去。”
思归一愣,“怪不得你们走这么慢,我还道是不急呢!”
毓王悠然掸掸衣襟,“恩,也确实不急,本王就怕路上碰到这种事儿,所以提前出发了,给自己留几日宽裕。”
思归皱眉,“明日才能通!”问毓王,“要是绕路过断石口呢?”
毓王笑眯眯道,“莫提督想要绕路过去尽可随意。此处往西三百里入青雾岭,翻过两座山头,再折回来,本王看莫提督的坐骑脚程不错,估计快马跑上个三四天就又能追上我们了。”
思归一听,顿时没了脾气,“竟然要远出三四日的路程!那我不绕了,跟着王爷的粮车队伍慢慢晃过去吧。”
毓王假笑,“莫提督愿意赏脸同行,小王荣幸之至。”
毓王如今对思归是一种既牙痒又心痒的古怪心态。
他看思归大概就和思归看燕落公主一个感觉,总觉得对方是那么的火辣带劲儿,因此只要遇到一起就忍不住要撩拨招惹。
但是一想到思归之前对他干的那些‘恶事’,毓王又恨得牙痒,因此撩拨招惹之余又忍不住要不时奚落几句。
思归很有自知之明,晓得毓王不可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加之体谅毓王从先皇最宠爱的小儿子变成身份敏感尴尬的王爷之后的巨大心理落差,因此不去与他一般见识,一路只哼哼哈哈敷衍。
押运粮草的队伍以龟速行进,走到日头刚要落山时就找地势平坦干燥的地方停了下来,埋锅造饭,准备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待明日断石口的道路通了之后加速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