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还有件重要的大事,曾经苏苏的妖族身份不慎暴露,一群人对她喊打喊杀。为了维护苏苏,你一剑劈开琉光峰,山石崩塌,震住了当时所有的正道修士。”
说到这里,阳俟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臂猛地一挥,威风凛凛地比划出一个劈砍的姿势。
他抬头看向容祁,却发现他脸色很难看,白皙额头遍布冷汗。
“你怎么了?”阳俟收起笑,疑惑道。
自己特意强调他和苏苏之间的羁绊深重,容祁不应该感到欣喜万分才对吗?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
重重呼吸两下,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容祁强自镇定,“没什么,只是伤势未愈,仍有些虚弱。”
“那我长话短说好了,后来你跟苏苏在不仙峰正式结为道侣。当日天降彩云,还引来了青赤比翼鸟。比翼鸟可是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据说只有命定姻缘之人才能遇到,所以人人都说你们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
阳俟说着说着,容祁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他脊骨弓着,脸庞涨得通红,简直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
阳俟赶紧收住话头,走过去想要帮他顺顺气,却被容祁抬手的动作拦住。
“够了。”容祁用力闭上眼,胸前剧烈上下起伏,气息粗重,像是在艰难地压抑着什么,“我今天有点累,改日再说吧。”
阳俟看不到的角度,他藏在袖子下的手掌紧攥,手背上青筋凸起。
“行,这些宝贝都留给你,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从容祁这里离开,阳俟终于了却一桩心事,春风满面,走路都带风,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开心。
路上他恰好碰到饶含。
饶含见他这么开心,忍不住问他遇到了什么好事。
“我方才去找容祁赔不是,他总算是原谅我了。”
“这么轻易就原谅你了?”饶含挑眉。
阳俟点点头,“嗯,我给了他许多宝贝,还跟他讲了他和苏苏以前的事情。”
他还特意挑着那些重要的事说,现在容祁心里指不定多感谢他。
饶含停下脚步,有些不赞同,“这些事就这么告诉他,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连弓玉族长都已经认定了他的身份,他确实是闻人缙没错,知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妨碍。”
“那倒也是,”饶含与他并肩往外走,神情若有所思,“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容祁怪怪的,不像他表面看上去这么单纯无害。”
“是你想多了吧。”
“或许吧。我界下有事,得离开碧云界一段时间,你帮我向苏苏说一声。”
“好。”
阳俟走后,容祁妒火攻心之下,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他默念了数遍清心咒,才勉强将这股甜腥压下。
容祁乌睫颤了颤,掀起泛红的眼眸,嘴唇绷直。
原来虚渺剑仙和姐姐曾有这么多过往。
他们一同经历过这么多,怪不得感情会那样深厚。
闻人缙可以为了姐姐自逆经脉,冒着生命危险去望天崖寻龙骨花,姐姐同样可以为了让闻人缙重新修炼,付出巨大代价,修为大跌到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地步。
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容祁心里一直很清醒。
他服下的那颗九转逆脉丹,是姐姐给闻人缙准备的,不是给他的。
那是他偷来的好。
阳俟说的那些过往,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再加上裴苏苏传给他的那段记忆,容祁心中大致勾勒出了闻人缙的形象。
剑修天才,清冷自持,高不可攀,满腔温柔爱护都只给了一个人。
与闻人缙相比,他自己只是天生就遭人厌弃的废物,不止如此,性格还孤僻阴暗,宛如躲在湿暗地牢里的那些小蛇,是最低贱卑微的存在。
闻人缙与他简直云泥之别。
虽说他不知道自己失去记忆前是什么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以前定然是魔修。
望天崖上,他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魔气,出手狠辣,眼睁睁看着同族在他面前被天罚折磨致死,没有半分不忍。
失忆之前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冷血暴戾的魔修,又如何,如何能比得上光风霁月,宛如谪仙的那人?
若是闻人缙有一天真的回来,他那般神仙人物,又与裴苏苏共同经历过那么多,到时裴苏苏会选择谁,显而易见。
即便杀了闻人缙,让他再不能出现,他也永远是裴苏苏最喜爱的那个人。
他在裴苏苏心里的位置,永远无人可以取代。
想到这里,容祁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掌猛地握住,终究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他手撑着桌案,低垂着头,泪水无声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