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百九十六章 解铃(2 / 2)

而王锡爵此时此刻却是不能分辩,他与天子早有默契,但却不能与这些官员道明,因此所有的话憋在心底十分难受。

王锡爵脸色是越来越差,但岳元声仍是质问不止。

“……我等知道陛下以密札付元辅私邸,三王并封之策尽在元辅与圣上的密议之中,但此事大学士赵志皋可知否?大学士张位可知否?礼臣林延潮可知否?天下之事岂能尽在私议之中?至于元子封王,祖宗从来未有此礼,元辅安得安之,陛下又安得创之?”

面对着岳元声一连串的追问,王锡爵终于忍不住起身喝道:“那尔待如何?”

王锡爵的震怒之下,岳元声毫无所惧,强硬地顶了回去:“眼下只有一途,除了收回旨意,别无他法!”

“若是皇上问起来,元辅就说是我等大臣逼着你为之!”

真是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一名工部六品主事居然敢逼着首辅如此追问!

王锡爵今日可谓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此侮辱。

王锡爵目光扫过众官员道:“这也是你们的意思吗?”

顾允成第一个发声道:“正是如此!”

其余官员们也是大声道:“元子封王,此万万不可!”

王锡爵徐徐点点头道:“好啊,既然如此老夫就把撤回三王并封的奏疏递上去,但是要将你们的名字都写在上面,尔等敢不敢?”

此言带着凌厉的杀气,但岳元声却第一个道:“有何不敢?要写就将下官的名字写在第一个!罢官也罢,廷杖也罢,充军也罢!元辅到时候看着办吧!”

岳元声涨红了脸,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王锡爵,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分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连死都不怕的官员,皇帝宰相又有什么好怕的。

而王锡爵看着岳元声,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面对高拱,张居正时的自己。当时自己也是如此毫无所惧,将生死抛之脑后,只是为了心中的道义二字。

想到这里,本是怒极的王锡爵一下子气消了许多,他负手走了两步,然后道:“这样吧,虽说是三王并封,但是皇长子出阁时,仪制却与其他皇子不同。”

王五听起来满是不可置信,一向性高自负的王锡爵,这一刻居然是服软了。

宁死不肯说软话的人,这一刻居然说了软话。

老爷,你这是何苦呢?王五闻言差一点眼泪都是落了下来。

王锡爵被逼到今日这样的窘境,这……这都是林延潮造成的。林延潮你将老爷害得好惨啊!但是……

有了王锡爵这一句软话,将宰相逼到这个地步,一般而言官员也是算了。

但见岳元声摇了摇头道:“出阁读书的礼仪之事那是礼部所司,并非元辅所司!”

王锡爵看了岳元声一眼,回身坐到了椅上,一手撑着桌案十分疲惫道:“那么老夫也没办法了。”

岳元声等人见此一并上前向王锡爵争论。

众官员们七嘴八舌地反复地说三王并封的事不可,而王锡爵强撑着身子就是不说话。众官员整整说了一个时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这才离去。

这些官员走后,王锡爵神色颓然,为官以来他从来也没有这么疲惫过。疲惫也就算了,最重要是自己的苦心却不能为百官们所理解。

如此处境,身为元辅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这时候王五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老爷,你就劝皇上收回旨意吧!这三王并封的事全是皇上的意思,你又何必替皇上担这个责呢?”

王锡爵摇了摇头道:“食君之俸,尽君之事,又何况老夫堂堂宰相呢?”

“可是我听官员们的意思,他们认为三王并封是老爷你的主意啊!”

王锡爵道:“你放心我与皇上之间有密揭会证我之清白,老夫行事向来俯仰无愧,天下人误会也就误会了,你什么时候看老爷我向人解释过。”

王五想了想道:“但是老爷其他人倒是无妨,有一个人你不能不解释啊!”

王锡爵道:“你说得是?”

“礼部尚书林延潮!”

王锡爵怒道:“什么意思?你要老夫向他解释吗?”

“小人不敢!”王五连忙低头,“老爷,但是……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