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过了会儿,江宇典推门出去看了眼。雪果然下得很大,鹅毛般的雪从天而降,洁白而纯粹地铺满整个沙滩,不远处黑色的大海也白茫茫一片,升腾着氤氲的寒气,似乎快结冰了般。
他哈了一口气,也看见空气瞬间凝结。
太冷了。
江宇典关上门,快步走向壁炉,他坐在壁炉旁的羊毛地毯上,伸手从沙发上拿过一条小的红色波斯毯,披在身上。
他静静地看着壁炉里橘红的火苗跳动,那火似乎烧到了他脸庞上似的,在他眼里跳动着。暖意一下驱散了寒冷,他心里很平和,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坐着,吃完夜宵便睡觉,也是一件很令人感到快乐的事。
很快,贺庭政把夜宵给他端了上来,是加了樱桃利口酒的黑森林蛋糕,配一杯糖分很重的牛奶。
江宇典觉得夜宵和晚餐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隔得太近了,他晚饭还没完全消化呢。
贺庭政把胡桃木托盘放到他的身前,放在柔软得像雪一样的白色羊毛地毯上,并掀开他的毯子,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披着这张小波斯毯道:“怕你等会儿饿了,我又没时间做了,放在这里也不会冷,你现在吃也可以,等会儿饿了吃也行……”
他说着,歪着头亲吻他的脸颊、嘴角,并顺势将江宇典推在被烘得暖洋洋的羊毛地毯上。
“你现在学会耍花招了。”江宇典在两人靠得很近的距离间,捏了捏他的鼻尖。
他注视着贺庭政,感觉他好像还停留在十多年前一样,除了头发,他身上的变化很少,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清澈透亮,时光似乎在他身上静止了。
但有的时候,贺庭政身上也会有一些明显的岁月痕迹,岁月沉淀了,逐渐内化,最终形成一种令人倾倒的魅力。
江宇典很少会看到他的这种魅力,不过此刻,倒是窥见了一些,所以心里颇有一种被“儿子”在宠爱的感觉。他并不抗拒这种感觉,心想儿子不是生来就要孝顺爹的么,那贺庭政孝顺自己,似乎也是无伤大雅的。
只是可怜了贺华强,辛辛苦苦养儿子那么大,儿子转头认自己当爹。
他默默地走神,眼里都带有笑,贺庭政以一种温柔中带着虔诚的吻,落在他的脸庞上,江宇典轻轻将五指捋进他的头发里,低声道:“阿政,你头发又长了,不过,白发好像少了一些,我给你数数。”
贺庭政嗯了一声,随后埋首在他的脖颈处啃吻,没几秒后抬头询问他:“脖子可以亲吗?”
江宇典笑笑,继续数他的白头发,心里想啊,似乎真的是少了一些,没有以前多了。
“又不见人,亲吧。”
贺庭政在他的抚摸下,把他的扣子拽开,他看见江宇典的肌肤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红通通的,喉结便是一动,接着埋头下去就是一顿啃吻。
江宇典被他咬疼了,嘶了一声,一下揪掉了他一根白头发,怒道:“你轻点,再咬,我给你把头发拔光!”
尽管这么说,他动作却更轻地抚摸着贺庭政的头发,似乎这样温柔地抚摸着,就能让白发变黑了。
随着贺庭政慢慢向下吻,江宇典的手伸长了,依旧抓着他的头发的。
但贺庭政亲到腿上了,他的手就无法伸那么长了。
贺庭政知道他怕疼,但自己是喜欢他流眼泪时的模样的,可他不能为了想看江宇典哭就刻意把他弄疼,所以他依旧十分细致温柔地为他按摩。
结果按摩的手劲重了,惹得江宇典眉头紧皱,接着毫无预兆地就开始掉眼泪。
他痛阈值低,感到了非比寻常的痛苦。“你轻点来。”这种痛苦让他难忍地侧着头,拧紧眉头,望向火光烧得热烈的壁炉。
那光红通通地照着他的面庞,照着他挂着泪珠的长睫毛。
他伸长手臂去拿放在地毯上、摆在那胡桃木托盘上的蛋糕盘子,他想拿叉子,却够不到了,也就算了,只单是把蛋糕的小圆盘拖了过来。
他丝毫不讲究,直接拿手挑了黑森林上面的巧克力屑和奶油吃,他喜欢吃奶油,所以这块黑森林蛋糕也是奶油居多。要是让江宇典的迷妹们看见了,估计会一边迷妹脸尖叫一边说雨点也太不讲卫生了。
怎么可以拿手吃蛋糕呢!
拿手就算了,这还哭着呢,表情这么淡定,好像掉眼泪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宇典默默舔着自己的手指头,等那股子难受劲过去了,就是舒服了。
以前他双腿瘫痪的时候,贺庭政时常都替他按摩。他闭上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道:“慢点……就是那里,那里舒服。”
贺庭政看他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享受了,便俯下身来用干燥的嘴唇轻轻磨掉他脸上的水珠。江宇典却伸手抓了一块奶油,送到贺庭政嘴边,垂着眼笑道:“张嘴。”
贺庭政柔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一口含住他的手指。
他叼住不放了,江宇典抽不出来手,就骂道:“你怎么跟狗一样!当老子的手指头是狗骨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按摩”大法好
第59章
到了江宇典这个年纪,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喜欢的东西尽情享受, 不喜欢的绝不容忍姑息。
所以他活得随心所欲,心里并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无论他人怎样看待自己,他都用一种旁观的、有趣的目光的去看待。
而坐在轮椅上的那几年, 看似让他性格变得尖锐了,实则也是磨平了他的棱角。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格,他才很快地正视自己跟贺庭政的关系,而且出于喜欢与容忍, 他才能接受现在这样的……家人般深厚的恋人关系。
在对待贺庭政这个问题上, 他的底线早已磨灭了。
晚上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 江宇典就睡在壁炉旁边, 他不怕冷, 但是没法拒绝这种温暖。他跟贺庭政两个人盖了一张毯子, 伴随着窗外冬夜里涨潮的声音、簌簌下雪的声音,慢慢入眠。
次日天亮了, 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 积雪厚得像奶味雪糕,整个天空像春天里一棵怒放的梨树, 好似被谁用大力猛摇晃了几下, 倏地飘洒下的纷纷扬扬的鸡毛雪片覆盖住眼前这片沙滩, 雪飘到倒映着日光的蓝色海面上,渐隐至无。
贺庭政一大早就起来看了日出,他见江宇典还在睡, 就没叫醒他,而是给他准备了早饭后,才叫醒他。等吃完早饭,贺庭政就打开门,用脚试探性地踩在雪上,试了下松软度与厚度。
他蹲下身用手捏了个雪球,感到这里的雪可塑性很强,就高兴地呼唤江宇典:“我们出去堆个雪人吧!”
江宇典捧着厚厚的剧本,他穿着天蓝色的丝质睡衣,坐在一把很舒服的软椅上,一动也不想动:“不去,把门关上,雪都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