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这活儿没法儿干了,我要找绿悠姑娘说去!”
“那边!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守卫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恰好给了卿卿一个大便宜。卿卿接二连三地道谢,然后摘下腕上银链双手递上。见这姑娘懂事,那守卫颇为高兴,收了链子后又叨叨地告诉她该怎么过去,还说看她模样是新来的定是不认得路。卿卿一个劲地点头道是且谢了又谢,脱身之后她便按那人说的路走,没过多久就见月牙门洞上横着“望月轩”三个灵秀楷字。这里倒不像别处守卫森严,卿卿探头张望,见院里厢房大门紧闭,她就按捺住性子等了又等,约过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一扇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人正是绿悠。
“你们几个愣在这儿干嘛,叫你们准备的全都备好了吗?待二爷回来找不着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的皮!”绿悠开口就是副主子口气,小婢女听后连忙施礼跑出了院子。萧清竟然不在,这不是天赐良机?卿卿一阵激动,连身子都跟发抖,她见绿悠拐弯入了另间厢房马上跟过去猛地一把将她推入房里。
绿悠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撞得头晕眼花,她回过头就见一个小婢女关门上了门栓,刚想开口责骂就被那张脸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是你?!”绿悠两眼微瞪惊讶得忘了疼,卿卿却没忘记她的欺瞒,怒气涌来抬手狠狠地扇她一掌,将她满头金钗打得乱颤。
“你就拿我和我哥的命换来这身穿戴吗?亏我这么信你,还以为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真后悔当初收留你!”卿卿愤然怒骂,泪珠儿不停在眼眶中打转,她气绿悠的背信弃义,难过少了这么一位好姐妹,痛恨绿悠不明白这一刀捅得她有多痛。
“呵呵,你以为我是这种人吗?”绿悠反问,嘴角一勾扬起一抹无奈苦笑。齐整的发髻被卿卿那掌打散了,一缕碎发垂落眉边衬着她的神色分外悲凉。细细想来,绿悠没做过出格之事,营中军情她也分毫不知,可就是因为萧家,卿卿没办说服自己原谅她。她心中冷笑,已如死灰。
“如今我不想知道了,我要你帮我逃出去,就当还欠我的情。”
绿悠听后噗哧一下咯咯狂笑,削瘦双肩如风中残叶抖得瑟瑟。“情?我欠你什么情?明明是你夺我的东西,我干嘛还要帮你?在萧家时你就知道我喜欢二公子了,可你从来没为我想过,每次他找你你便欢天喜地去了。你有手段,老爷、大少爷、二少爷都围着你转,还有你那位好哥哥,老天爷到底给了你什么本事?都得了这么多了,为什么你不让出来?到头来还说我欠你。呵呵,笑话!”
“你以为我在萧家活得好吗?你以为他们是真心待人的吗?萧家的东西我不稀罕,你要你全都拿走!”卿卿不禁激动起来,没想到绿悠和气善意的皮相底下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她两手抓上她的衣襟硬是将她从地上拉起威逼道:“告诉我!告诉我怎么逃出去!”
绿悠冷冷哧笑扭过头去。“卿卿我不讨厌你,只是我喜欢更那个人多一些。你现在快些回去,我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可以继续装疯卖傻,这样萧涵就不会碰你了。”
“你!”卿卿气得双唇发颤,盛怒之下一手脱了她的腕处。绿悠顿时脸色刷白,手捂痛处蜷成一团。
“告诉我怎么出去,我就把你这手接上,否则直接废了!”卿卿瞪起双目,眼中闪出从未有过的狠厉。绿悠没料到她如此凶狠,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她咬住疼,眼中含泪缓缓而道:“你逃不出去的,这里的守卫可抵上好几个营。”
“那你帮我出去,从此之后两不相欠。”话落,卿卿往她腕处用力一按。“咯嗒”清脆骨响,脱臼的手腕便接上了,见绿悠痛得眼鼻都挤在一团,她又心疼得狠,不由缓下神色无声叹息。
“绿悠,我真的不想害你,我只是想回去。”
这一刻她仍把绿悠当做好姐妹商量恳求着。听到她的心里话绿悠蒙生悔意,当初她无意害卿卿,也不想去套西夏军的消息,只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为了他死都愿意,这错就错在她们两个所爱的人彼此相恨。
“我案上有块令牌,你拿着走吧。”
不知怎么的嘴里就飘出这句话,卿卿转头看到妆台上摆有块碧玉牌顿时欣喜若狂,两三步冲过去一把攥紧在手心里,随后不由自主地道了声:“谢谢。”
她抹去眼角泪珠儿,从没像现在这般高兴雀跃。绿悠见此又莫名后悔起来,她就趁着卿卿不注意时朝门大叫:“来人啊!”卿卿顿时手足无措,情急之下随手拿过旁边花盆砸向她的后脑勺,“嘭”的一声,绿悠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见到鲜血溢出卿卿又开始打起嗝,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人马上就要来了,必须要快点跑!卿卿硬忍住吐意,翻箱倒柜找出件不起眼的衣裙换上,然后系上令牌夺门而出,出门前她看到盆中果刀就拿来匆匆塞到袖里。
第108章 割颈自尽
赵墨头痛欲裂,好似喝了顿大酒整个人晕晕沉沉, 他睁开双眼看到顶梁上摇曳的破灯愣了会儿又闭眼睡去。耳边嗡嗡直响, 仿佛有千军万马从身边呼啸而过, 再屏气聆听又像是屋瓦雨滴淅淅沥沥。外面好像下雨了, 屋檐处滴下的雨水欲断不断,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化作金鼓齐鸣……
“赵将军够了!”
“石头, 快回来!”
“够了!别再杀了!”
……
赵墨蓦然惊醒,一骨碌坐起了身, 耳边的惨叫喘息越来越轻, 最后只剩下沙沙雨声, 他茫然环顾四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喉咙一痒忍不住咳嗽, 胸口蓦然炸开般疼得锥心。
“哎呀, 赵将军,你怎么起来了呢?!”小兵卒端水入门正好见他起身, 立马放下手中之物大步走来。赵墨狂咳不止,每咳一下骨头都似散架。他低头看了眼, 这才发觉身上缠满绷带,腿也上了厚厚夹板。脑中白光一晃,赵墨突然看到自己站在城门之上发号施令, 紧接着又冲入敌营浴血奋战。脚下残脚断臂铺了一地,手中的长刃砍得起卷,他就像行尸走肉, 拖着沉重的身躯掀起一阵又一阵血浪狂潮。立在面前的只是堆任人宰割的肉,银光闪过风中起腥,那些“肉”惊恐万状步步后退弃枪而逃,他仍意犹未尽,狂舞着手中利刃把天都染得血红。
“赵将军,您伤还好没好,快些躺下吧!”小兵卒边说边伸手去扶,赵墨就像入了定坐在那处纹丝不动,小兵不禁害怕起来,抖擞着后退两步,局促不安原地待命。
赵墨深陷迷境,他记不清了,记不清身上的伤从哪儿来;也记不清先前做过些什么,他就像灵魂出窍脑中一片空白。“嗡”的一声,脑袋又开始作痛折腾,双手沉得抬不起来,耳边又响起熟悉亲昵的轻唤,一声一声唤着“哥哥”。
“卿卿?”赵墨喃喃自语,剑眉紧蹙神色纠结不堪。小兵卒一时惶恐,刷白脸色连忙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董忆和陈旦二人就赶了过来。
“二哥,你醒了。”董忆面带微笑走上前,陈旦则跟在其身后不停摇头咂嘴,眉头拧成两个肉疙瘩。
赵墨闻声抬头,看到这二人死白的脸似乎添了些血色。“嗯,我头有些疼。”他随口应道,手扶额头揉起额穴。董忆见状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再替他盖上丝被,道:“你躺了这么多天,头疼是自然。”话落,陈旦跟着应声,点头如捣蒜。
“卿卿呢?”赵墨又想问,刚蠕动双唇脑袋就像被万千钢扎狠扎了一通,他记不清最后一次何时何地见过她,她的笑靥越来越模糊犹如一缕青烟稍碰即散,最后只剩空洞无力的苍白。
“你杀再多的人也换不了她的命!你明白吗?!”有人在他耳边大吼,“嗡”的一声将眼前残影震得粉碎。赵墨忍不住抖擞,缓过神后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卿卿也没有那个声音。
“书生,石头好像还没好哪,要不我们再让大夫过来看看。”
“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让他再躺会儿吧……”
……
董忆和陈旦窃窃私语越说越轻,嗡嗡嗡的声音简直催人入睡。赵墨一片混沌,只觉得力气像被人抽走,连难过都提不起劲。卿卿还在,只是找不着了……她还在的……
“卿卿……”闭上双眼,他自然而然地念着这两个字,怕自己会忘记。
晌午过后正是值守换班之时,一路闯关都很顺利,守卫见到令牌直接放行,什么话都不会问。卿卿摸透了这宅子里的东南西北就壮胆往旁门出去,出口越近她就越紧张,周围都是冷面待卫一不小心就会令人起疑,她假装镇定,神色自若地走上前去亮出令牌。
“出去何事?”人高马大的持刀侍卫冷声问道,犀利双眼似乎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卿卿手捏里把冷汗,心也提到嗓子眼,见到这张黑脸嘴角僵硬得都扯不上去。
“是姑娘吩咐的,不方便告之。”她心一横干脆冷声回道。侍卫似故意装傻又继续盘问:“什么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麻烦您亲自跑望月轩问去。”卿卿趾高气扬掩住心虚,那侍卫与旁人对视一眼后便开了大门。
听到“咯吱”木头磨擦声,卿卿几乎难掩激动,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发颤,她巴不得一头冲出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她按捺住心绪故意放慢脚步客气地对那人道了声谢,随后不疾不徐地提裙迈出。
街头行人熙熙攘攘,小贩吆喝不断,听到许久未闻的人声,卿卿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偷偷擦去笑泪疾步走向人群,而就在这时就听到身后一阵巨吼:“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话落,几个威武兵士从门中冲出来,路人惊恐万状忙作鸟兽散。卿卿暗道了句“糟糕”,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身后乱窜,刚跑了没多久迎面又来了队带刀侍卫,看来她的形踪已经暴露了。此时此刻没空去管是谁报了信,卿卿一心只想逃出这个地狱,死也不要回去。然而人生地不熟,不消半刻街上人就跑了个精光,连铺面都拿板封上了。卿卿无处可逃,情急之下就弯入小巷之中,没拐几个弯便入了死胡同。铁甲铿锵,越来越近。她一咬牙便掀起袖子想要爬墙逃走,刚踩上一处破砖,那些侍卫就已经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