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陆璟往过走。
徐惠然退了一步,抬起眼望着陆璟:“真的没用。”
“为什么?”
“没有用就是没用。你不要这么说,若是真想对我好,就放我走。和离了,我可以跟我父母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再为我伤心。昂弟也会好,他以后可以读书、科举,哪怕守着几亩薄田都不会那么可怜……”
徐惠然只觉得全身在抽空,说了这么一长串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说岳父母和妻弟会惨?你怎么知道这些?娘子,这些不可能发生的!”陆璟站在了徐惠然边上,两只手抓住徐惠然的胳膊。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经历过!”徐惠然叫了出来,身体却似空了,如果陆璟用点力,她就会像纸片一样给撕碎。
“你经历过?”
“因为我死过……”
“你死过?”陆璟盯着徐惠然看,喉结在动。
“是,我死过,我做鬼十来年,然后又重生了。”徐惠然说了出来,卡在喉咙里四年多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人也有刹那的虚脱,她的魂灵好像又飞离躯体,升上了天空。
椅子上的挠挠好奇地睁开眼看陆璟和徐惠然。
徐惠然看着挠挠,它是不是可以看出她是个重生的人。
外面的雪在飘,越下越大,绿色的树都成了白色的树。大黄和大黑两条狗挤在一起御寒,再受不了冷,去厨房。
厨房里,杜阿福和蚕姐在灶台边烤着火。
“我还以为五少爷不会来呢,没想到来了。”蚕姐磕着爪子,把的爪子皮往灶膛里扔。
“哪暖和往哪去,五少爷又不傻。”杜阿福嘀咕了声,拿刀削着木棍。
“这回五奶奶是不是会跟五少爷和好了?”蚕姐觉得她当红娘比当崔老夫人合适。
杜阿福看了眼蚕姐,没吱声。厢房屋顶给五少爷故意踩塌了,又得重铺瓦。五少爷自己就当了红娘,哪轮得上别人。
蚕姐往徐惠然的屋子看,灯还亮着,是不是就像崔莺莺跟张生那样,说着悄悄话。
陆璟没有大力摇徐惠然的胳膊,也没有松开手,只是重复了句:“你重生了?”
徐惠然看着陆璟,他应该害怕了吧?
“新婚夜吗?”陆璟问。他自己都奇怪他并不惊讶,甚至谈不上伤心,也许这反而是最好的状况。
“你怎么知道?”惊讶的是徐惠然。
“因为那一晚后,你变了。你不再愤怒、清高、目下无尘;而是克制、隐忍、委曲求全,我曾想过多少次原因,却始终不得而解,原来是这样。”
对陆璟,徐惠然觉得已经够了解,原来还是不够了解。
“前世的我对你很不好,让你伤心了?”
徐惠然眼睛动了动:“你……”
“我怎么了?”
“你不奇怪我是重生的?你不惊讶?”
陆璟唇角荡起个苦笑:“我也奇怪。也许别得更让我惊讶,所以这个倒不觉得了。”这一晚上,能让他惊讶奇怪的事太多,他真的是有些顾不过来,还不如先抓最主要的。
“娘子,你恨的是前世的我,是吗?”
徐惠然的嘴张了张,说不出来。
陆璟低下了头,苦笑:“娘子,岳父母和昂弟后来真的这么惨?”
“嗯。”这是徐惠然能回答的,想到父母和徐昂,眼泪又要流出来。
“那我们今世让他们不要这么惨,过上好日子行不行?”陆璟问,盯着徐惠然看,“你说过我会中举,我就中举了。你还说过我会……”
“你上科春闱是中了进士。”徐惠然看着陆璟,如今她可说不准陆璟下科能中。
陆璟自然明白徐惠然的意思,故意语气轻松:“那我最后官拜几品?”
“一品,首辅。”徐惠然看着窗外黑漆的夜里,给油灯的光亮映得雪带着些黄,大团大团的往下落。
陆璟点了点头:“若我这样,岳父母和妻弟,应该会没事的。”
徐惠然叹了口气,那也要他们能活到,而她不能死。但是跟陆璟在一起,前世都已经不幸,今世的事又怎么能说一定会幸呢?
陆璟没再多问,他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点点问出来。只要不跟徐惠然和离就好。
徐惠然上了床,又用被子把人裹住。陆璟睡在了她边上,还是连着被子抱着她:“没事的,有我在,那些事不会再有的。”
徐惠然缩了起来,那些可怕的事,又像在陆家时,有个小小的触角往外伸,似要吞噬她。徐惠然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会儿在北方的那个小县城里,陆璟抱着她;一会儿兴宁小郡主在跟她说什么;一会儿她在叫,好多人围着她在骂,有人把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陆璟隔着被子拍着她,知道她在做恶梦,听着徐惠然的呓语,紧皱着眉。
快天亮,徐惠然安静了下来。
等徐惠然醒来,外面的雪还在下,天色也不见亮确是中午了。昨晚的事,徐惠然想起来,有些后怕。
陆璟知道她重生了,为什么她昨晚会说出来。那时真是给陆璟要逼疯了。
做鬼十来年,还是沉不住气。徐惠然暗暗骂自己一句。昨夜也许陆璟也是没反应过来,才那样,不知道陆璟今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