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这种,“乍逢”和“久经”,到底是两个不同概念。
罗韧问了区号,那应该是异地吧,他比自己镇定,三两句已经大致搞清楚事情的走向,霍子红想让他出面,他出面,比自己合适。
她想着该怎么措辞。
“罗韧,虽然你和木代……已经过去了……”
“但你们到底还是朋友,如果木代有什么事,还请你……”
罗韧打断她:“你不用提醒我,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他扶着霍子红站起来:“我会先过去看看,有事再联系你。你也不用太紧张,木代的性格你知道的,她可能是突然之间知道消息,冷静下来之后,会没事的。”
霍子红茫然站了一会,有一些意识渐渐回归。
从前,好像是看过防艾滋的宣传片的,怎么说来着?
是有潜伏期,平均好像是十来年,但是木代已经差不多24岁了。
还有,艾滋病好像会破坏肌体的免疫系统,患者抵抗力会很差,但是木代身体一直很好,而且因为习武的关系,很少生病。
她吁了一口气,觉得过去几分钟,自己好像突然被人拎起了倒转,头朝下,思维都混沌不请,但是现在,又正过来了。
她尴尬地朝罗韧笑:“人就是容易自己吓自己。”
罗韧嗯了一声,看了眼吧台后头的铁艺挂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带聘婷先回去。”
他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霍子红在后头叫他。
罗韧回头。
霍子红说:“罗韧,你都不慌的吗?”
霍子红在脑子里搜罗着认识罗韧以来对他的种种印象,他发过怒,也曾言辞激烈,但说实在的,出了那么多事事,还真的没见罗韧慌过。
你都不慌的吗?
罗韧回答:“慌有用吗?”
***
木代恍恍惚惚挂了电话,信步就往一个方向走,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好像是跟着人在走的,随便拣一个,跟一个,跟丢了就再捡一个,机械地跟着,至少是在动的。
艾滋病,字眼听到过很多回,但她并不关注,只知道是世纪绝症,好像会通过*、血液和母婴传播。
好不容易想从头来过,鼓足勇气燃起希望那么难,浇灭却很容易。
眼泪慢慢流下来,她迎着风去擦,想着:不要生病好不好?
又觉得,这种事是不能控制的,仇怨尚可化解,但这种冰冷无情侵入身体的东西,怎么打都打不过的。
她大口大口吁气,提醒自己冷静。
只是一个老太婆的话而已,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也许应该先去医院查一下,说不定自己并没有被传染呢?
如果真的传染了……
奇怪,这一次,心情反而回落了。
如果真的传染了,这一生可能很快就要画了句点了,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可怕,雯雯八年前就去了,她已经多得了好多年啊。
她双手慢慢插进兜里,想着从前看过的墓园,千篇一律形状的墓碑,上头打个名字,加个生卒年。
如果要写生平小传呢?
幼时被母亲遗弃,少年时过失,密友亡故,精神状态失衡。习武八年,爱过一个人。
风吹过来,扬起她的头发,遮住了眼。
真他妈真是过了一个特别单薄的人生,没有成就,也没做过什么贡献,来这世上一遭是干什么呢。
她恶狠狠踢飞脚边的土坷垃。
土坷垃半空就解体了,土屑乱飞,前头走着的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走的更快了。
干嘛?怕她抢劫?
木代回头看,灯光亮处已经被抛在后头了,不知道跟的这是第几个,是谁,居然走到郊区来了。
远处黑漆漆的,有错落的小房子,右手边就是田埂了,风吹着夜晚的稻禾,禾身上下起伏,发出沙沙的声音。
真是很有恐怖和犯罪片的氛围。
木代停下脚步,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耳后,前头的那个人越走越快,再走一段,忽然转向下了田埂,急急在稻禾丛中穿行。
这是干嘛?约会?
木代朝那个方向看,有什么东西突兀立着,像是腾空的马。
稻禾地里,有腾空的马?木代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她想了想,从这边的田头下去,向着那个方向过去。
走近了,发现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