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完全是皇帝对妃嫔下令的口吻。
龙寸心估计是被他迷晕了,也忘了自己才是他的主人,乖乖地点下头,道:“晚些时候我会命宫人带你去新的住所,或者,你喜欢哪座大殿,只要是闲置的,你自己选哟。”
待龙寸心坐辇车远去,陌奕宗双手环后,漫步在清幽的御花园之中。
龙茗的御花园与陌氏的花园迥然不同。陌氏后宫哪种花卉种在哪个方位、种多少朵都有精细的讲究,而这里似乎更崇尚自然风光,随处可见奇葩怪石,尤其是对竹子的使用,可谓独具匠心。工匠用竹林将殿与殿分隔开来,放眼望去,仿佛一座座屹立在林中的独立宫殿。
他若有所思地穿梭其中……仔细想来,龙走月自从怀上弄盏到今日,几乎一直在奔波劳碌。陌奕宗在考虑,要不要先让战船倒退三十里,叫她休整休整?
倘若决定撤兵,那么他也无需待在此处,因为龙茗后宫的格局走向,与陌氏皇宫也是相差甚远。皇帝的寝宫与宫闱可以说是完全分开。议政殿与寝宫在宫闱的正前方,四周有重兵层层把守,而他作为面首,根本无法离开宫闱半步,更别说生擒活捉龙走月。
啧,忘了龙茗的皇帝对后宫“妃嫔”没兴趣。失算,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陌奕宗忙着考虑潜逃出宫的方法,所以没太注意前方的宫殿,不慎误打误撞闯入太上皇的寝宫。
“站住!此乃后宫重地!”侍卫剑拔弩张。
陌奕宗自然不想逗留,转身欲走,只见一名老太监匆匆地从殿门里奔出来,当太监路过陌奕宗身旁时,脚步戛然而止,急问道:“你你你,是面首吗?”
陌奕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下头。
“会下乌鹭吗?”
“会点儿。但……”
话未说完,老太监欢喜地击了下双掌,继而拽起陌奕宗便往殿中走。
龙神风倚在床头,身前摆置一个矮方桌,桌上平铺棋盘。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棋艺博弈,他却一手执白棋子,一手执黑棋子,自娱自乐。
老太监汇报道:“太上皇,奴才给您找来一个会下乌鹭的小面首,棋艺估计不敢恭维,让他陪您打发打发时间还可以。”
龙神风应了声,并未抬头,闷咳两声,将黑白棋子收入棋盒,仅留一张空荡荡的棋盘。乌为黑,鹭为白,这便是此棋名称的由来。
“坐。”
陌奕宗看向老态龙钟的龙神风,信步前行,脑海中浮现出逝世父皇的模样。
“来者是客,你先。”龙神风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不断。
陌奕宗从棋盒中取出一颗黑子,随意地放在布满四方小格子的棋盘上。
龙神风见他落下黑子,两指夹起白子,放上棋盘。
……
起初,龙神风也并未把太监随便找来的面首当个对手,但是下着下着,他渐渐意识到棋盘快要被对手的黑子占满了?
龙神风终于舍得抬起头看看对手。
“寡人记得你,你叫……琴穆楚?”
陌奕宗同时看清龙神风的五官,别说,龙家姊妹的眼睛随父,大而明亮。
“正是在下。琴某见过太上皇。”
且不论国与国之间的纠葛,眼前的老者是陌奕宗的岳父,理应尊敬。
在方才的考核当中,陌奕宗便给龙神风留下极好的印象,此刻见他棋艺不俗,龙神风更为满意。
“下得不错,你与寡人重新开一局,如何?”
陌奕宗应了声,主动收拾黑白两种棋子。
第二局正式开始,龙神风这一回不再掉以轻心,谨小慎微地对弈开来。
陌奕宗依旧是见招拆招,得心应手。
他方才还未把话说完,太监便拉着他往殿中走时,其实他想说的是,自小就陪父皇下棋,期间又与棋坛圣手学习与切磋,直至今日,所当无敌。
半个时辰过去了,龙神风观察整体局势,看样子又要输。
“三尺之局,为战斗场。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他感慨道。
“在对弈之中,舍得弃子,便有可能转危为安。”陌奕宗说话的功夫,横向移动一颗属于龙神风的白子,由此截断自己的“围城”。
别看一颗小小的棋子,便可以改变棋盘上的命运。龙神风静下心纵观全局,果然自己这边儿又有了胜算的机会?
“看你年纪不大,棋艺却是这般精湛,妙哉,看来寡人日后不必在为没有对手而烦闷了。”他笑着看向太监,命道,“快,看茶。”
陌奕宗硬挤出一个谦逊的笑容,闲聊道:“您身体硬朗的时候,可曾打过仗?”
“打过,但不过是些与外族的小战役。”他的精神头似乎好了许多,抿了口茶,又道,“寸心的母后啊,寡人便是在返回龙茗的途中,与她邂逅。”
上岁数的人都喜欢忆当年,尤其是那些美好的爱情时光。
“是吗?不难看出您与皇太后情深意重,所以您为何不教皇太后下棋?”陌奕宗明知故问道。
龙神风敛起嘴角,苦笑一声,道:“下棋需要耐心,莫看她年近半百,闹起脾气来还是跟孩子一样,前阵子与寡人拌了几句嘴,便出宫散心去了。”
“哦?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出游,您岂能放心?派人去找了吗?”
“寡人乏了。”
陌奕宗虽然不知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龙走月曾经声泪俱下地回忆过那段往事,回忆中提及,皇太后一走长达五年之久,就算龙神风病入膏肓,也可以派部下去钰国把人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