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2)

而后,她是亲自挽了一节长袖替人倒了一盏茶,递给王珺,同人柔声说着:“这是我打会稽带来的茶,虽比不得那些名茶,却是那处的特产,上回你来得时候压在箱底寻不见,前些日子才寻出来。”

她这话说完,便又笑跟着一句:“你且喝上看看,再配着这栗子糕,却是别具风味的,若是觉得好喝,等回去便带上一罐子。”

王珺耳听着这些话,却一直没说话。

她只是坐在一侧安安静静得看着崔静闲,听着她说话,越听,她这眼眶便越发湿润。

崔静闲看着她这幅模样,自是叹了口气,她放下手上的茶具,而后是握着帕子擦拭着王珺的眼角,声音也带了些无奈:“小时候,你同我一道跟着父亲学骑马,被那马驹扔下来也不见你红过一回眼眶。”

“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得爱哭了?”

王珺也不想哭的,可听着她这柔柔之语,想着昨日宫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她这眼泪就跟止不住一样往下掉。她紧抿着唇没说话,只是伸手覆在崔静闲替她擦拭眼泪的手背上,却是过了好一会功夫才哑着嗓音说道:“表姐,是我对不起你。”

倘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萧无珏也不会对秦王出手,那么表姐自然也不会出事。

崔静闲耳听着这话,眼中的笑意却没有减少半分,她仍低着头,手上动作柔和的替人擦拭着眼角的泪,等替人擦拭完才与人温声说道:“傻丫头,这与你没关系,合该是我命中有这样一劫。”

“既然是劫,那便是躲不过的。”

她这话说完是回握住王珺的手,跟着是又温和的一句:“娇娇你记住,这与他人无关,更与你无关,以后你莫再想这桩事了。”

她知道凭借娇娇的聪慧,自然是能够猜出昨日的不对劲。

可就如她所说,有些劫逃不掉,何况既然事情都已发生,那再去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王珺眼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却更是沉重了。

倘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可这涉及的是表姐的名声和姻缘,又哪里是一句“莫再想”就能真得不再想了的。

前世表姐的姻缘便不好。

她回到京后,原本是同一个世家的公子定了亲,哪里想到还没嫁进门,那位公子便病逝了。再后来,她是又许了一个武将,可那武将也在一场战役中为国捐躯了……经此一事后,也不知是谁在外头胡乱说道,只说表姐是个克夫的命格。

但凡是同谁家许了亲都落不得好。

时下最重这些命格之说,久而久之,纵然舅舅的官越做越大,却也无人再敢同表姐许亲。

再后来,萧无珏登基,表姐又和舅舅、舅母离开了长安,直到她死前,也没收到表姐嫁人的消息。

原本她还想着,今生舅母和母亲给表姐参详婚事的时候,一定要避开那家公子,她从来不信什么命格之说,哪里想到如今许亲的事还没个消息,却闹出了这样的事。只是这些话却不好说,因此她也只能问道:“舅舅可曾说起过要如何?”

以舅舅的性子,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不过先前她来的时候也没碰见舅舅,看舅母的意思,倒像是舅舅把自己关在屋子。

崔静闲耳听着这话,便又柔柔笑了笑,她收回手,把帕子置于一侧,而后是取过茶盏饮了一口茶。

等到茶香四溢开来,她才同人说道:“父亲昨夜的确说了许多,可是我们都知道,纵然父亲说得再多,他也不能做什么。”

倘若昨日是别家的公子,父亲要讨个公道,自然是可以的。

可昨日在凉亭的是秦王,纵然父亲和陛下的关系再好,说到底他们这些人也只是臣下。身为臣下的,难不成还能去同天家要个说法?

王珺闻言,按在膝盖上的手便又收了起来,就连眼帘也忍不住垂下了些许。

崔静闲看着她这幅模样,便搁下手中的茶盏,而后是伸手握住她置于膝上的手,等她抬了脸,才又说道:“你呀,别再操心这些事了,这些事就由父亲他们去处置,左右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瞧瞧你眼下的青黑,若让熟悉你的人瞧见只怕是该吓一跳,等过会留在家中用了午膳便早些回去睡上一觉。”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伸手抚着王珺的脸,跟着是又很平静的一句:“过几日,就什么事都没了。”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就连嗓音也是没有变化的温和。

王珺任由她抚着脸,耳听着这一字一句,她的心中有满腹话要说,可话到喉间,却半句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她也只能在崔静闲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

用完午膳。

王珺和崔柔才辞别了谢文茵等人。

刚坐上马车,崔柔看着脸色仍不算好的王珺便又叹了口气,她一面握着王珺的手,一面是同人柔声说道:“过会我要去一趟善慈坊,你杜家姐姐也在那处,可要过去同她说说话?”

倘若是以前,王珺自然是会应允的。

只是今日……

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因此听人说起也只是摇了摇头:“我想回去歇上一会。”

崔柔耳听着这话,倒是也没说什么,娇娇眼下的青黑,一看就是昨儿夜里没睡好的缘故,何况她这个样子也的确不适合见外客,因此听人这般说,她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是吩咐连枝:“回头让小厨房煮一碗安神汤,让娇娇睡前喝下。”

等人应了“是”。

崔柔看着靠着车璧合着眼的王珺,也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如今官道上没有多少人,马车自然也驶得快,等至善慈坊的时候也不过花了两刻钟的功夫,外头车夫轻轻禀了一声,崔柔便又同王珺说了几句才由明和扶着她走了下去。

而后,马车便又重新朝成国公府过去,只是刚拐进一条小道,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是家中的老人,惯来也是赶得一手好车,即便事出突然,倒也没翻车。

不过这样大的一下动静,到底还是让一直合着眼的王珺睁开了眼,她手撑在底下的坐褥上,一双远山眉也紧拧着,等稳了身形,目光便朝那块锦缎布帘看去。

连枝是先瞧了一回王珺,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掀了布帘往外头看去。

她刚想问一回车夫发生了什么事,便瞧见停在马车边上的一人一马,那人一身玄色圆袍高坐马背,手牵缰绳,见她掀了车帘便垂眼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