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气候,这样的事,一个人坠河失踪七日,这绝对不会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偌大的成国公府,自打知晓这桩事后便再没了笑声,底下的奴仆每日谨言慎行得坐着手头上的事,就是怕什么时候做错了什么惹得上头的主子不快。
至于上头的那些主子,也都是一脸神色凝重的样子。
临近年关。
外头都是一副喜气盈门的模样,可王家却一丝喜意都没有,每个人都在担忧王祯的事,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倒也有不同的。
王珺便是那个“不同”。
她看起来好似没有丝毫因为王祯的失踪而生出颓然,以前每日做什么,如今还是做什么,和管事说话,找外头铺子里的掌柜来问话,甚至还召见回事处的人,让他们准备年礼一类。
冷静理智得比庾老夫人这位历经世事的老人还要厉害。
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的眼中,免不得是要传出一些流言蜚语,平秋阁的丫头忿忿不平了好几日,外头的人不知道,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难道还会不知道?
这几日,郡主每夜虽然还是照着以前的时辰睡,可夜里翻来覆去的,一看就是没睡踏实。
如意坐在圆墩上,手里握着一串络子,正心不在焉得打着。
她的目光时不时朝倚靠在软塌上的王珺看去,眼看着榻上女子平静的面容,想起先前同八姑娘身边的丫头拌嘴,那个死丫头说得那些话。
心里起了气,手里的动作也就乱了。
好好的一串方胜络子,如今是半点样子都没有了,抿了抿嘴,压下心头的躁意重新把几根埋好的线解开了。
她这番动作——
王珺一个余光就瞧见了,没抬头,继续翻着手中的账册,口中倒是说了一句:“你今日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耳听着这话。
如意手里的动作一顿,跟了王珺这么多年,纵然没有连枝那么了解王珺,可对于自己的主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
或许是察觉出王珺这话只是普通的一句询问。
如意酝酿了好一会,到底还是开了口:“这几日府里的人总是胡乱说道,今儿个我去厨房的时候和八姑娘身边的相怜碰到了……”说到这个就生气,语气不免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样子:“那个死丫头嘴里不干不净的,看着便让人生气。”
“怎么,没吵过她?”
王珺翻了一页手中的账册,笑着问道。
听出王珺话中的笑意时,如意脸上的气愤一顿,像是整个人都怔住了似得愣愣得朝王珺看去,迎着她含笑的目光,好一会才愣愣得点了点头。
“既然都吵过她了,你还气什么?”
低着头看账册的时间有些久了,王珺放下手中的账册,轻轻闭了一会眼睛,而后才同人伸出手,说了一句:“水。”
“啊?”
如意还没有回过神来,等看到那只手,才恍然大悟似得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络子放在一旁的绣篓中,而后是替人倒了一杯温水,等把水递到王珺手上的时候,想起先前那几句话,她才声音很低得说道:“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
茶盏里头还残留了先前没有饮尽的蜂蜜,只是不如先前那么浓郁了,味道倒也不错,就这样喝了一盏,王珺也没有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人说道:“我知道。”
眼看着如意抬头看来。
王珺笑了笑,指腹轻轻磨着茶壁上的纹路,口中是与人说道:“你是为了我,觉得那些人不清不楚就胡乱说道,怕我知晓了生气。”
“您既然知道,为何不处置他们?”
如意的嘴唇一张一合,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那些不长眼的下贱东西,就该缝了他们的嘴。
笑了笑,把手中的茶盏递给如意。
而后是趿了鞋子坐起身,打算在屋子里走动下,活动活动筋骨。一边走,一边笑着问如意:“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可会影响我什么?”
不等人答。
她便又说了:“不会。”
“我在意的人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至于那些我不在意的,我又为什么要去考虑他们在想什么?”王珺慢慢在屋子里踱着步,说完前话,待又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道:“我还有许多事要做,祖母既然把中馈交给了我,我就没有资格懈怠。”
“何况——”
她也需要忙碌来麻痹自己。
这话,她没有同如意说。
人一旦空了就会胡思乱想。
她不想去想那些事,萧无珩和她说了,他会把她的弟弟带回来。
她信他。
所以在此之前,她就做好自己的事,等着他们回来。
或许是想到了萧无珩,王珺的脸上重新漾开了一道笑,她就望着那稍稍开了小半扇轩窗外头的光景,眼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合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意看着王珺脸上的笑意,一时也没有再说什么。
郡主说得对,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说什么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何况情感这回事,不是掉几滴眼泪叹几口气,就是真得在意了,如今府里这么多人,可真正关心九少爷是生是死的,又有多少人?
更多的,不过是怕二爷和老夫人瞧着不高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