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生叔叔没有提起大女儿的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林蕊的问题:“农大的地我都收割完了。蕊蕊啊,叔叔谢谢你。这回叔叔挣了不少钱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蕊觉得根生叔叔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她含混地应答:“应该是我谢谢叔叔,嘿嘿,那个收割器是你跟卢哥做出来的。”
根生叔叔站起身,招呼她和鹏鹏往自己家走,他给他俩做个地炉,那个做烧烤挺好。
“你要是见到小卢,帮我道声谢。走的时候太匆忙,我都没顾上跟人家打招呼。”
何止是匆忙,当时他接到妻子的电话时,脑袋都是“嗡”的一声,跟炮仗炸开了一样。
传达室的大爷颇为好奇,担心他家里人生病不好了,赶紧帮忙找了学校的车送他出去再转公交。
陈根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村里的。
他跨进郑家院子门的时候,腿跟煮熟了的面条没两样。
李家的丫头正堵着大门骂,旁边围观的村上人看到他,就尴尬地挪开眼睛。
骂声正酣的时候,屋中出来个提着刀的人,劈手就要往李家丫头身上砍。
陈根生本能地伸出手去拦着,这才发现手持菜刀的人是自己的大女儿。
春妮剪了头发,村上人都传她要去尼姑庵当姑子。
距离郑家村村口有个小小的院落,里头住着位老尼姑。
尼姑庵没香火,老尼姑除了定期去镇上粮店买米外,也从来不跟外人接触。
可村上人却看到春妮去尼姑庵坐了好半天,回来就绞掉了头发。
陈根生心疼女儿。
春妮看到父亲,却扭头直接又上楼去了。
时隔半个月,林蕊再看到陈家的屋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夷为平地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家没了,芬妮的家成了一片废墟。
就连屋子前头的一架葡萄都被压死了。
“叔叔,春妮姐应该是让人骗了,不是不想拿钱给你看手指头。”
林蕊后来仔细捋过时间线。
那个货车司机抛弃春妮是夏天的事,紧接着根生叔叔就剁了自己的手指头。
春妮不是不肯掏钱给父亲看病,而是她没钱。她的钱很可能已经被那个货车司机卷走了。
桂芬婶婶怀孕的事情,刺激到了这个十八岁的姑娘。也许她觉得家人不可相信,也许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在家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难堪。
所以,她在遭遇不幸后,选择对家人保持沉默。
林蕊甚至怀疑春妮后来想要嫁给强.奸犯,也跟家里的遭遇有关。
妇女主任他们杀到她家,逼得她爸爸操刀剁手指头。
如果她嫁进赵家,成为赵家少奶奶的话,那么他们还敢再欺负她家吗?
林蕊不愿意用不堪去想象这个年轻的姑娘。
她愿意相信郑大夫的话,春妮只是喜欢凡事都闷在心里头。
她甚至佩服这个姑娘的决绝、胆色以及斗争的智慧。
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而不是所有的兔子能够发出对鹰的一击。
第109章 谋生新出路
所谓的地炉, 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坑, 周围垒砌了砖石。当然, 如果简单点儿弄,砖石也可以省却掉。
江南的冬天阴冷潮湿,寒气渗骨, 又没有火炕。农村常用这种地炉烧柴取暖。以前打不起灶的人家也在地炉上支起锅烧水做饭炒菜。
根生叔叔家的房子被推倒了,灶台倒是还在, 上头的锅盖被砖石砸出了一个窟窿, 铁锅同样破了个大洞。
他怔怔地看了会儿柴灶, 最终还是神情木然拨开地炉上头的碎砖泥土,开始点火烧炉子。
林蕊有些不安, 没话找话地安慰根生叔叔:“就当是他们出白工给你们家推倒了房子,现在找人干活好贵的。叔叔你挣了钱重新盖栋大房子。”
话音落下,她又猛的拍脑袋。
既然芬妮家都被推倒了,那还在乡下盖什么房子?进城发展啊, 与其在港镇人的暧昧目光下躲躲闪闪,不如干净利落地跳出这个圈子。
现在城里头的地不值钱,盖房子最费的是砖石跟人工。
林蕊双眼放光地盯着根生叔叔:“叔叔,你这趟在农大挣了多少钱?”
她干爷爷临街的那个房子买下来只花了五千块。呵呵, 等过三十年, 那样的小破屋五百万都不止。
根生叔叔这一趟,起码能挣到千把块吧。再努努力, 直接就能在城里买栋房子。
陈根生苦笑着看满脸殷切的小姑娘,谢绝了她的好意:“叔叔不种田, 还能干什么呢?”
老婆身体不好,宝生才这点大,芬妮还在上初中。至于春妮,现在他跟桂芬根本就不敢让这个大女儿出门。
这个家,总得有个稳当营生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