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睨了眼屋子,蓦地看着主子已经起身,倚靠在床头。心下微动,点头应下:“好。”
水清漪走了几步,驻足。
身后,长孙华锦立在窗前,凝视着她沐浴在皎月下清冷的身影。
安静而寂寥。
仿佛,在等着她的回头。
水清漪垂目,看着脚下被拉长的身影。忽而心里有个念头,她这一走,有些东西便再也无法追回。
攥紧了袖中的手,水清漪提着脚步,没有回头的离开。
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长孙华锦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幽深的望着掌心的玉佩。扔在了盆栽中,衣袍拂动间,泥土掩埋。
常德驱赶着马车疾驰,到了侯府,灰蒙蒙的天空已经微亮。
水清漪下了马车,就听见常德说道:“那枚玉佩,是世子祖母留给他的,一直很珍视。”
水清漪心口紧缩,不愿去想。
前世,她就是爱朝对自己好的方面想太多,才会自作多情,空欢喜。
“多谢你。”水清漪闭口不谈长孙华锦,转身进了府。
常德脸色更加冷沉了几分,替世子不值。
将别人的名字刻在所珍视的物件上,是想要说那个人也同等的珍视?即使日后难以控制的忘记,见到这枚玉佩,也能够不把自己所珍视的人,给找回么?
他那般用心良苦,别人却丝毫不在意。
水清漪回到府中,思绪混乱,不由自主的去想长孙华锦的种种反常。另一边,却拼命的抑制着这种思绪,浑身疲倦的让绣橘备水沐浴,好整理思绪。
方才梳洗好,就被老夫人请了过去。
老夫人的屋子里,水守正与大夫人也在,一旁坐着一个面生的男子,容貌清俊,一身青色锦袍,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的书卷气。脸色微微苍白,眼底有着淡淡的青影,略有些憔悴。
来不及细致的打量,就听见老夫人说道:“清儿,你可认识他?”
心念如电,水清漪心一沉,此人是甄文泽?
男子见到水清漪,眼底潜藏着一抹喜色,激动的站起身,走到水清漪的身边道:“清儿,我兑现了承诺,已经有了一番作为。这一两年委屈了你,如今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接你回我们的府邸。”
☆、第五十九章争宠,惹祸上身(一更)
‘我们’两个字,咬字极重,清晰的落入众人耳中。
众人神色各异,老夫人面色复杂,水守正极为阴沉,大夫人沉默凝思。而一旁的水远之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辨不清此刻的神态。
甄文泽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屋子里诡谲的气氛,满心欢喜的伸手抱着水清漪,慰藉相思。
水清漪清冷的面容如覆冰霜,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目光锐利如刀,凌厉的说道:“公子请自重!”
甄文泽眸子里难掩诧异,张了张嘴,水清漪稍一倾身,警告道:“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将你谋害我之事,告诉母亲。相信你也不乐见汲汲营营得来的功力,毁于一旦?”冰冷的嗓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却闻者心惊胆寒。
甄文泽始料未及,当初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子,如今对他如陌路。更是知晓拿捏他的软肋威胁!
但是……
嘴角露出一抹清爽的笑容,对她的警告丝毫不介怀:“清儿,你在怨怪我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当初我们说好的,待你及笄,我便来接你回府?”倏忽,跪在地上,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愧疚的说道:“祖母,当年清儿还小,我却没有制止她,反倒是顺意拜了天地,不曾知会你们。如今,我能给清儿幸福,希望你们能够成全我与清儿。”
这句话,如雷贯耳,震得众人缓不过神来。
成亲了?
老夫人记起静安王府的亲事,又看看寒酸的甄文泽,捧着茶杯的手发颤。稳了稳心神,不确定的说道:“只是拜了天地?”
大夫人眼底闪过不悦,‘水清漪’当年还小,胡闹的成亲,又岂会有夫妻之实?
毕竟,不曾提亲下定。但凡甄文泽是一个君子,就不会逾越了底线。
水守正脸色铁青,老夫人问出这句话,就是落了他的脸面!水清漪不管如何说,都是侯府嫡小姐,知书达礼,又岂会如此不知羞耻?断然是这穷书生为了攀上侯府的亲事,死乞白赖的胡诌罢了!
甄文泽白皙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粉,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可就是這一副难以启口,目光却温柔似水的模样,令老夫人与大夫人心凉了半截。
“祖母……”
“住口!”老夫人厉声呵斥,打断了甄文泽的话。气得面色铁青,胸口急促的起伏,指着甄文泽询问着水清漪:“他说的可是真的?”
“祖母难道信一个穷酸书生,都信不得清儿?清儿自小被疼宠着长大,或许有时会使小性子胡闹,但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当年在外祖父府中,清儿的确为他的满腹才学折服,却也知晓身为侯府长女,身上承担的重任,明白他不是清儿的良人。”水清漪面色平静,并没有被甄文泽的话所影响。她庆幸孟津怒骂她,让她心里有了底细,事先探查清楚。
否则,难免今日会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击。
老夫人面色稍缓,喝了一口茶压了压惊:“来人,将这闲人送官!”
“清儿?”甄文泽难以置信的骤然看向水清漪,起身对大夫人说道:“夫人,您是知道这件事。当初您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未免您为难清儿,我收下了银子。但是一文钱也不曾用过,一直妥帖的收着。”掏出了钱袋子,将五百两银票拿了出来,放在大夫人手边的小几上。目光深沉,隐匿着一抹痛苦,凝视着水清漪,哑声道:“当初你说非我不嫁,要与我长相厮守。我们成为夫妻,我既高兴又心疼。高兴你终于属于我,心疼你要随着我吃苦。才会放开你,让你回府。如今我回京,听到你要成亲,心里很难受。没有等到你,才会心焦的唐突上府拜访。”
甄文泽有鼻子有眼的话,犹如一颗小石子,扔进了老夫人的心里,波澜起伏。浑浊的双目,锐利的看向大夫人:“此话当真?”苍老的手,翻弄着银票,确实是出自侯府。
大夫人眼睫颤了颤,面目平静的说道:“没有的事。”随手拿着银票,淡淡的睨了甄文泽一眼,让甄文泽如芒刺在背,扔在甄文泽的脚下,银票翩然的飞落在他的脚下。
“父亲倒是看走了眼,原以为你天赋异禀,品性必定也极佳。却不知是个小人,枉读圣贤书!当年你自荐做清儿的老师,我不过是信得过父亲的眼光,便同意了。见清儿确实长进了不少,在你离开镇国公府时,便给你银子作为报酬。却不知,被你如此利用!恩将仇报!”大夫人心里刀绞一般的痛,想要叫她的女儿从地下醒来,看看她相中的是什么样的小人!不惜怨怼养育的父母,私下托付终生。
紧紧的绞着手中的锦帕,心里到底是信了甄文泽的话。可这又能如何?只要现在的清儿是清白之身,便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