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2 / 2)

其雾 刀下留糖 2576 字 27天前

像到他生出不切实际的奢望。

“你,不用怕。”江淮努力稳住心神,哑着声音低低道:“告诉我你是谁,我不会为难你。”

他靠近了些,看到银白色的月光下,女人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不住摇头。

江淮喘着粗气,喃喃道:“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你……”

告诉我你是她。

告诉我你不是她。

他不知道自己想说点什么。

他只觉得快疯了,从刚才她不小心喊出的那句话开始,一切模糊的线索陡然变得有迹可循。

她和叶魏紫的亲密无间,她在栖灵山吹的《渡魂》……她跪拜磕头,是在拜谁,又在怀念谁……

可能吗,真的可能吗?

会不会是假的,万一只是听错了呢。

可是,如果、如果是真的呢,当初不是没找到她的尸体……

会是吗。

江淮哑着声音:“是你吗。”

他在问谁呀,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或者问的是给了自己无数绝望的上天,纠缠自己多年的可怖的梦魇。

她在他面前,他却不敢再动。

江淮赤红的眼睛盯住她,伸出的手指尖冰凉,带着微微颤抖想去抚她面颊。

“你说话啊……”

她无声摇摇头,露出的肩背脆弱。

江淮被她身上那抹无助惊得愣怔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她猛地将他一推,快速退后几步,转身就要往另一方向跑去。

在江淮的眼中,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仿佛才如梦初醒,立即反应过来,眼见她走远,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唰地抽出腰间佩剑,长剑在夜色下闪过雪的光亮,他疾行几步,剑气带起凌厉的风,不为伤人,只冲着她脑后白纱系带而去。

剑光明亮了一刹,又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兵器碰撞声,两剑碰撞,发出极其锐利的响音。

“住手。”

醇厚磁性的男声响在耳畔。

江淮一见来人,脸色稍霁,但转瞬又想到什么,色厉道:“你让开!”

叶姚黄执剑而立,将陆舜华挡在身后,“将军为何对我府中人刀剑相向?”

“我没打算伤她。”江淮抿嘴,“让开。”

叶魏紫此刻也急匆匆赶了过来,刚才两剑相击的声音着实太响惊动了前院宴客厅,她身后还跟着面色难看的赵京澜,以及晚了几步行来的赵啸澜。

赵京澜与江淮还算交好,见此情状吓了一跳,忙上前问:“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这样?”

叶魏紫却不管不顾,两三步跑到陆舜华身边,揽过她肩膀,低声问:“你没事吧?”

陆舜华无力地摇摇头。

“没事就好。”叶魏紫松了口气,回头打量江淮两眼,思忖道:“别管这里,我先带你回别院。”

陆舜华也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求之不得地点点头,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别院方向走去。

“站住!”

周围所有人都看向江淮。

江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又似乎写着千言万语,他整张脸都微微扭曲,看起来有点狰狞。

他说:“你,不许走。”

叶姚黄顺势转头,看了眼自己妹妹和披着斗篷的女人,叶魏紫悄悄冲他摇头,无声道:“我朋友。”

叶姚黄于是心下明了,横剑在前,说道:“将军,这位姑娘是阿紫的朋友,她如今不想与你交谈,将军大好男儿,也请莫要为难一个女人。”

赵京澜也走过来,悄声问:“阿淮,你认识她?”

江淮全都充耳不闻,看着那背影,咬着牙重复道:“我说,她不准走。”

赵啸澜过来打圆场:“今天是给姚黄接风洗尘的,闹成这样何必呢?我看江将军与这位姑娘之间可能有点误会,倒不如在这里把话说开。江将军的为人我们也都清楚,想必不会同一位姑娘斤斤计较,万一真有什么不愉快,也请二位卖我赵大一个面子,大家相逢便是有缘,把话说开了再好好解决,没必要动刀动枪,伤了彼此感情。”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四面逢迎。

可惜江淮不是擅于权术之人,根本听而不闻,举起利剑夹在胳膊和胸膛间擦拭,缓缓抽出,剑上倒映出他执着的双眼,满含凌厉。

利剑出鞘,不死不休。

江淮眯起眼睛:“赵京澜在这里也没用,叶魏紫,让开。”

他握紧长剑,腰间空余短笛,晃晃荡荡。

他走到叶姚黄几步远,剑光反折月光,话语里难掩戾气。

“叶姚黄,你从前就碍眼。”他冷冷的,一字一字,似乎翻涌着陈年的旧怨:“如今,更碍事。”

剑尖抬起,直指身前女人,“我要问她几句话,你们谁都别拦我。”

叶姚黄偏过头,看到他眼里的疯狂,还有握着剑,却依然颤抖的手。

颤的不明显,但他认识江淮多年,这么点细小差别一眼就能发现。

他在发抖,他在害怕。

叶姚黄下意识地又去看身后,叶魏紫护着的那个女人。

他对江淮很了解,他们曾是战场上并肩杀敌的伙伴,也是心属同一人的情敌,做过同窗,做过朋友,做过上下级,爱过同一个人,也一起怀念过同一个人。

因此他对江淮的反应才更加不解。

他不明白,也许永远也不明白。

他不能明白会有人真的在感情上成了一头困兽,将自己画地为牢,永生禁锢其中,任由时光荏苒,伤痕累累,固执地留在过去的岁月里。

即使活着,也像死去。

低低的叹息传来,四散在风中。

家仆早在叶魏紫的示意下,劝走了赵京澜和赵啸澜。

女人转过身,对上江淮深沉的双眼,嘴唇动了动,想要发出声音。

他见她回头,眼神颤了颤,嘴唇迅速褪去血色,像等待着宣判的刑犯。

一点点的生机,全都系在她的唇齿之间,全都在她几句话之间。

她的目光很冷,很无奈,也很凄楚,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她低下头,轻轻地说:

“阿淮。”

当啷。

是佩剑掉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