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吉光浑身的寒毛就是一竖。这高明瑞,也太歹毒了!
谁知她还尚未开口反驳,就只见那赵英娘的脸色一沉,冲着高明瑞叉腰怒道:“这种话你居然也能说得出口,竟还想当众扒人家男孩子的衣裳,你还要不要脸?!”
高明瑞一怔,慢了一拍才回过味来,脸上顿时一片通红。她虽笃定眼前的吉光是个女孩,可在别人眼里,那吉光却正如赵英娘所说的那般,是个小厮,是男孩!她光天化日之下竟提议扒一个小厮的衣裳……
偏那赵英娘一向还是个大嗓门,这么叉着腰一喝,立马就引来了别人的注目。徐世衡夫妇原就站得离这边不远,也就注意到了这边。长公主的脸色一变,忙抛开状元公向这边过来。徐世衡也忙跟了过来。
那高明瑞涨红了脸,冲着赵英娘嚷嚷道:“你瞎了眼啦,她是男是女你竟看不出来?!她若是男孩,我……”
“瑞儿!”
她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便赶了过来,却是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喝断了她的话尾,又回头看着赵家姐妹和吉光笑道:“她跟你们开玩笑的,你们可千万别当真。”
高明瑞哪里肯依,仍在长公主背后高声叫道:“信不信咱们就打这个赌,我赌她就是个女孩!”
赵英娘性子耿直,忍不住也跟着嚷道:“打赌就打赌!”
赵艾娘虽然今年才十一岁,却是比这个炮筒子脾气的姐姐要机灵,忙上前一把拉回赵英娘,看着高明瑞对英娘道:“姐姐也被气糊涂了,你当小吉光是什么了?哪有这么污辱人的!”又道,“长公主还在这里呢,她听了会怎么想?”
长公主不由就是一噎,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用话给拿住。她正犹豫着要如何表态,就听得她那个猪女儿在她背后嚷道:“我爹说过,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不过是个戏子,怎么就辱不得了?!”
这边的争执,早惊动了围在太后外围的那些人,连圣德帝听到动静,都往那边看了一眼。
而听到“戏子”二字的人中,有好些都是刚才和吉光一台演出的。且不说众人聚在一起排演了一个多月,早结下一番深厚的同志情谊,如今听着那高明瑞骂吉光是“戏子”,岂不等于他们所有人也都是“戏子”了?!
高明瑞这一声儿,可算是犯了众怒,便有那性急的跳出来叫道:“你骂谁是戏子?!”
更有那机灵的,直接上纲上线地冷笑道:“我们原是替太后祝寿才演了这么一出戏,连皇上都说我们这是孝心至诚,怎么到了高大姑娘的嘴里,我们竟变得如此不堪了?也不知道高大姑娘这是想要侮辱谁。”
这帽子可就扣大了。
眼见着那边圣德帝的眼又往这边瞄来,长公主果断地回身一把捂住高明瑞的嘴,满脸歉意地向众人道歉道:“对不住各位,我家瑞儿原就是个经不起撩拨的急脾气,这是一时恼了,竟有些口不择言,”——却是把整件事都归罪于别人的撩拨——“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叔伯婶娘哥哥姐姐们看在她年纪小,原谅她这一回,等一下我和状元公亲自给各位敬酒,请各位见谅一二。”说着,给徐世衡打过去一个眼风。
徐世衡早看到高明瑞在那里挑衅着吉光了。而人的心,一旦有了偏向,便会更加偏向。以前徐世衡是觉得高明瑞天真直率,那徐翩羽又是他的女儿,叫女儿退让一步,原是他的君子之道,可如今看着高明瑞这般咄咄逼人,他便开始觉得她这不是率真,而是蛮横了。又听着她竟要当众扒翩羽的衣裳,那脸色早就不好看了。再听她拿自己的话去污辱他的亲生女儿,他心底的不满不禁更甚。偏那长公主竟还给他打眼风,叫他也跟着一同替那惹祸的高明瑞给众人陪罪。不过他一向为人谦和,心里虽积了不满,仍和长公主一道给众人弯腰见了礼。
见长公主夫妇将姿态放得这般低,便有那不愿意结仇的人家伸手招回了自家的儿女。更有那心软的,想着高明瑞打小就屡屡惹祸,屡屡都是长公主给人弯腰赔罪,便觉得长公主这为人母的也不容易,也跟着劝回了一些人。
至于那些仍不依不饶不打算放手的,长公主满脸羞愧地向着那些人又是一礼,诚恳道:“今儿是太后的寿诞,竟叫小女搅了大家的喜庆,等一下我便去向皇兄请罪,还望各位不要惊动了太后,难得她今儿这么高兴。”
那原还想借机闹出点事的有心人听了她这话,顿时掂量出其中的分量,权衡一二后,便也就偃旗息鼓了。
这边的动静虽没有惊动到太后,却也已经让圣德帝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贵妃娘娘如今统率六宫,见这边起了骚动,便派人过来问怎么回事。长公主亲自过去向贵妃娘娘解释道:“原也没什么,不过是几个孩子斗嘴,一时急了眼,说了几句不太好的话罢了。”
那贵妃娘娘看看长公主,微微一笑,便把这话传给了圣德帝。
圣德帝看看自始至终站在人后不言不语的吉光,再看看那仍恶狠狠瞪着吉光的高明瑞,细浓的眉尖不由就蹙了一蹙。
作者有话要说: 伪更,修改细节。
☆、第八十五章·秀秀姐,是你吗?
第八十五章·秀秀姐,是你吗?
站在赵氏姐妹的身后,吉光只冷眼看着长公主一家的表演,心底一阵暗暗冷笑——说她会演戏,在她看来,那长公主才是个中好手。示人以弱,祸水东引,竟是全套的唱念做打。别的不说,只那轻飘飘的“撩拨”二字,便淡化了高明瑞的挑事,且还引着人想起高明瑞几次三番都是和她起的冲突,却是叫人立马就觉得,这争执是她和高明瑞之间的事,轻轻巧巧地就将那得罪不起的靖国公府给摘了出去。
见长公主向众人陪着笑脸,赵英娘忍不住道:“长公主也是倒霉,竟摊上这种女儿。”
吉光听了心头一动,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长公主竟管不住高大姑娘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赵英娘道,“那高家老太太护高明瑞护得紧,长公主竟也拿她没法子。”
是吗?吉光一阵蹙眉,心中隐隐觉得,这长公主恐怕未必真如她所表现出的那般爱高明瑞这个女儿。至少如果换作是她的母亲,哪怕徐家老太太再怎么溺爱她,该说该指正的,她母亲绝不会就放手她不管。
而且,许是吉光以小人之心度人,她总觉得长公主的这番言行作派,不像是替高明瑞道歉,倒更像是向众人表白她的为母之心和无奈之情——看着很像当初徐世衡在徐家人面前替她母亲辩解时的作派。
四姑娘赵艾娘对那对母女的作派可不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吉光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便伸手过来想拉吉光的衣袖,又有些犹豫,只望着吉光道:“那,我到底该叫你哥哥还是该叫你姐姐呢?”
这赵艾娘虽然看着比吉光还要略高一些,却是实实在在比她还小了一岁年纪的。
英娘笑道:“当然是叫哥哥。”
吉光不想骗人,且如今她的身份是景王府的下人,可不敢叫这靖国公府的四姑娘跟她称兄道弟,称姐道妹更不行了,便摇着手含糊道:“叫我吉光就好。”
她生怕这姑娘还在纠结着她到底是男是女的问题,赶紧转移话题,指着那正和太后说着话的一个年轻媳妇问道:“那是谁?”
赵氏姐妹回头看看那人,英娘笑道:“你可是问对人了。”说着,便拉着吉光和艾娘往太后身边凑了过去。
却原来,此刻正和太后在说话的,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英娘和艾娘的大嫂刘氏阿秀。
她们凑到近前,就听得老太后问着那世子夫人道:“你家老祖宗怎么没来?”
世子夫人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笑道:“老祖宗原是念叨着要来给您贺寿的,可昨儿晚上见宁哥儿吃梨,老太太嘴馋就多吃了一口,肠胃便有些不适呢。”
赵英娘却凑到吉光耳旁小声道:“才不是呢。我家老祖宗跟太后是从小的手帕交,可太后得了健忘之症,常常认不出我家老祖宗来,我家老祖宗说见了反而叫人伤心,所以才不肯来的。”
吉光一阵惊讶,回头看着赵英娘小声道:“这话可别乱说,万一叫人听了了去可不好。”
她的话,却是叫一旁的赵艾娘也吃了一惊。虽说她年纪小,却是比她那个姐姐更懂得人心利害,她自然知道这勋贵圈子里的人,几乎人人都戴着张假面具,就算偶尔听到谁说了句什么不太好的话,除非牵涉到自己,否则大家都只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绝不会有谁那么好心去提醒别人注意什么的。
她不禁就多看了吉光两眼。而这多看的两眼,却是叫她对吉光是男是女更加迷糊不解起来。
那边,赵英娘一如既往地冲吉光大咧咧一笑,“没事,当着万岁爷,我们家老祖宗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