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钟离疏来到栈桥边,周湛手搭凉棚,寻找着属于他的那艘飞燕船。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好几艘船都在归航。他指着那些船问钟离疏:“哪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钟离疏沉着张脸,往栈桥的尽头处走去。
栈桥的尽头处,有一对母女正蹲在那里,往海里投喂着食物。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个做母亲的起身回头,看到钟离疏,便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而那个孩子却似乎并不喜欢钟离疏,见他过来,一转身,便抱住她母亲的腿,却不想把她的母亲撞得晃了一晃。
她们的身后,就是荡漾着的海水。
见那女子脚下不稳,钟离疏本能地就前冲了两步,却在那个女子重新站稳后,又忽地收住脚步。
看到钟离疏的反应,站在原地的周湛,不由就挑了一挑他的八字眉——他所认识的那个钟离疏,可从来都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于是他打开扇子遮在眼前,逆着那刺眼的阳光,往那对母女身上瞅去。
那孩子,应该有个三四岁的模样,可她的“母亲”,看起来最多都不超过十八岁——以这位“母亲”的年纪来说,显然还不至于会有个这么大岁数的“女儿”。
“有趣。”
周湛低声嘀咕着,便听到那女子低低叫了声“侯爷”。
那声音,简直如靡靡之音一般,有着种缠绵不尽的旖旎。
翩羽的声音好听,但那是一种清纯清亮的声音,叫人听了如饮了山泉一般,满身心的清爽;而这女子的声音,却如西番传说中的海妖一般,有种勾人的魅惑。
周湛听了,两眼不由一阵大亮,忙不迭地收了扇子,迎着那女子过去。
翩羽如忠实的小尾巴般,满脸不痛快地跟了过去。她抬眼看向那背光而立的母女俩,却忽地就是一皱眉。
那小女孩且不论,那个“母亲”,却是生得出乎她意料的美丽。
那女子,生着一张完美的瓜子脸,两道含烟笼翠的远山眉,和一双眼角飞扬的桃花眼。白皙的肌肤衬着一张小嘴儿嫣红嫣红的,红得都有些不正经——简直就像神怪小说里所描绘的狐狸精一般!
翩羽不由就抬头看向周湛。
就只见周湛的两只眼,几乎是闪着贪婪的光芒。他快步走到钟离疏身旁,不正经地拿肩头一撞钟离疏。
“这位是……”
他这色迷迷的模样,显然令钟离疏很不高兴,因此他理都没理周湛,只不悦地眯眼瞪着那带孩子的美人儿。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那口气中,满是指责。
美人儿好像被钟离疏问得呆住了,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望着钟离疏。
周湛斜眼看看钟离疏,脑子里念头一转,便带着恶作剧的笑,才刚要上前调-戏那个美人儿,却忽地又是一愣,冲那美人儿挑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招呼着翩羽,“小吉光,你也过来看看,我们是不是认识这张脸?”
这一招,周湛都已经用烂了!
在船上时,他都已经不知道叫她过去认过多少张“曾在哪里见过”的美人儿脸了。
翩羽忍不住冲他翻了白眼儿,下意识往那美人儿的脸上又瞅了一眼。
这一眼,却是叫翩羽打了个愣神儿。忽然间,她发现,这张脸她还真是认识……
她心头一跳,抬头看那美人儿一眼,又猛地扭开头,怒道:“小人不知。”
周湛摇着头一咂嘴,对那个美人儿笑道:“我这小厮,真没用。”说完,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翩羽一眼。
翩羽便知道,他果然也认出了这张脸。
在周湛离京前,他才因这张脸被“老爷子”拎进宫去训了一通话的,因为他荒唐地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不,“雇”了这么个长契美人儿。
只是,翩羽曾听涂大管家提过,那美人儿还在广州,王爷此次去广州的目的之一,便是要亲自去接那个美人儿的。
可是,这应该远在广州的美人儿,怎么会在这里?
且看样子,她和威远侯似还有什么交情的模样。
翩羽转着眼珠看看钟离疏,又看看周湛,一双猫眼滴溜溜地在这二人间来回打着转。
就在他们主仆各怀心思,看美女的看美女,看帅哥的看帅哥时,那个美人儿也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主仆。且,翩羽特别注意到,美人儿的眼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盯着她家王爷看个不停,直看得她心里一阵酸溜溜的,只恨不得拿块布把周湛给遮上才好。
只是,她这里还没有行动,那边钟离疏见那个美人儿在看周湛,不知怎么,他也不舒服起来,便横过一步,拦在周湛和那个美人儿中间,冲那美人儿皱眉道:“还不走?等一下有船要靠岸了!”
这不客气的语调,带着叫人不容忽视的熟不拘礼,顿时令翩羽又看向钟离疏和那个美人儿。
她敢跟任何人打赌,这威远侯和那美人之间,必定有什么故事!
这般想着,她又扭头去看周湛,脑海里忽地就蹦出个“侯爷横刀夺爱,好友争美成仇”的戏目来。
就在她的眼左瞧右瞅都快忙不过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侯爷,景王殿下。”
翩羽一扭头,便看到阿樟彬彬有礼地站在他们身后,手上还拿着个装点心的碟子。
看到阿樟,钟离疏立马瞪着他喝道:“你去哪儿了?!”
阿樟镇定自若地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钟离疏,又毕恭毕敬答了声:“奉娘子之命,去找一些喂鱼的点心。”
这份镇定从容,顿叫翩羽钦慕不已,忍不住就想像着,若是她也能学到他的这一手,也就不会老是那么被周湛欺负着玩儿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周湛拿扇子一拍她的肩,看着阿樟歪着嘴角笑道:“小吉光,看到没?你的功力差远了。好好跟你师傅学学,哪天你也能学到他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程度,才能叫作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