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华听闻,立刻摊开卷轴。是的,上面的确是慕天华的笔迹。兄长——对手足的思念湮没了慕云华,他极力自持,一字一句读完了慕天华的文章。
“这次殿试,朕以安穆的身份参加,与尔兄有过一面之缘。在先皇得知慕天华的身份之前,先皇曾说,这篇《论政》拔了殿试的头筹,甚至在朕之上。朕曾想将尔兄收入麾下,却不想未出一日,他就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慕云华认真听着,心中大恸,原来他的兄长那么优秀,却——上苍如此不公——
“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京,就为了探寻兄长下落。朕圆你的愿望,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慕天华已经被先皇秘密赐死,尸骨无存。”
阵阵麻木窜袭着慕云华的身体,他重重地跪了下来。他即便已经有了兄长死去的心理准备,如今,这个事实被慕安肯定,他还是无法承受。
“在见你之前,有人曾恳求朕,放过你。可是你我都清楚,你没有犯下如赵策那般的罪行,却对朕来说,比赵策还有威胁。”
慕安起身,走到了慕云华身旁。
“朕很犹豫。朕是否该杀你。”慕安停顿了下来,就伫立在慕云华身前,居高临下。
“慕云华,你之才,不亚于你的兄长。朕初登帝位,身边缺少能完全纳为朕用的有才之士。在你还是陆桓的时候,朕是那么想用你,现在,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你。”
“臣有罪,愿赴死,只求陛下放过戊庸慕家。罪臣的弟弟妹妹年纪尚小,对一切都无所知。”慕云华俯身下去,重重叩首。
慕安见慕云华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一心求死,便道,“也好,朕已有了决断。”
☆、第152章 大结局(二)
城外岭河,水流湍急,慕云华听着水花拍击石岸的声音,怔怔出了神。
良久过后,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串马蹄声,愈来愈近。他并未回身,只听见来人下马的声音。
“慕云华。”那人走上前,与他并肩伫立在高高堆起的石岸上。
“谢谢你肯来。”慕云华侧眉望向身边深眉紧锁的白決。
白決眯着长目,望向河水,淡淡道,“这种时候,你该叫来的人不是我。”
慕云华清楚他所指白苏,可是慕安下了禁令,他不能留在京城,亦不能再见白苏。他是该感谢这个宽容的皇帝的,毕竟慕安没有屠杀戊庸慕家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转而代之,他下令改戊庸慕姓为木,褫夺家族宗谱,令其全族永居戊庸。
慕云华没有多做解释,深邃的目光飘向远方,“白決,苏儿已不再是白家人,不是你的妹妹。往后,你要好好待她。”
白決苦笑出来,“你可知道?她为了你,拒不姓慕。她对圣上说,她留恋白家,想永远做一个白家人。可她对我说,如果她姓了慕,与你同姓,会成为你们走向一起的阻碍。她最在乎的人,终究还是你。”说到这里,白決只觉胸口一阵绞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慕云华,早在顶南村第一次与你照面之前,我就知道你了。白苏睡里梦里都喊着你的名字,自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输了。”
“即便如此,”慕云华抬眉与白決对视,“即便她此刻在乎的人是我,我也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了。反而,是你,你可以给她最想要的。她迟早会因圣上的关系认祖归宗,到时候,只有你,你娶她,才能让她真正成为白家人。我了解白苏,是白璟老爷一手将她培养成如今的优秀,这份恩情太厚重了,她只有做一个白家人为白家效力,才能报得万分。”
“娶她——”白決失神着喃喃出来。这的确是他的愿望,是他最大的愿望。可是他更想要的还是她的心。即便现在白苏与慕云华是云泥之别,慕云华还拥有着白苏的整颗心,他嫉妒,深深嫉妒。
“白決,请陪她一道留在太医院,帮助她成为最优秀的医者。大慕国的史册上,她值得占据一席之位。这才是她该走的路,该有的生活。”慕云华深深藏起心底的落寞,毕竟曾经,他说过要陪她走下去,不管从医之路如何艰难。
终究还是食言了。
一而再,再而三。
慕云华转身跳下石岸,朝着拴马的树桩走去,平安正在等着他。
“白兄,后会有期。”慕云华跳上马,拽紧了马辔头。
白決还立在石岸上,他拱起双手回应,“后会有期。”
错落的马蹄声响起,溅起了圈圈泥土。慕云华望着迂回蜿蜒的前路,回想起曾经在慕家,张娥姨妈拿着白苏的八字前来说亲。那时候,他还并不知道那是白苏,就将八字退了回去。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当时一定果断答应。
可是人世间能有多少个如果呢?
——“是你。”她醉眼朦胧。
——“不胜酒力还要饮酒,醉了的滋味可好受?”
——她晃了晃脑袋,笑了,“我没醉,我还清楚着,我知道是你在我身边。”
——她又补了一句:“我知道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是你,是你在我身边。”
……
从别后。
忆相逢。
一个月后。
“知道么!今儿可是大日子。”
“是啊,太医院第一次有了女医官,新上任的副提点大人也在今天到任。”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白決?如今太医院又是他们白家的了。”
“不像。我看更像是白苏。毕竟人家是公主,有陛下的无上恩宠。”
“你们都胡说。我看是沈济生大人,毕竟沈白两家交好,他又医德医术兼备,是太医院的长者了。”
“你说的有道理。”
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的御医医官都聚集在了一起,提举司里面乱作一团。
“白決!白決来了。”一个人指着刚刚现身的白決,声音激动。
“吵什么!他来的跟咱们一样早,一看就不是副提点。”另一个声音响起,被白決听见。
白決走了上来,向他们打了招呼,自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