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倾对上了敌军中一名为“冯易”的将领。
陈国与齐国的恩怨由来已久,对于这齐国有名的悍将,狄倾自然也有所了解。
手中长剑与对方大刀相击,双方都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了几步,狄倾盯着这名高大黝黑的敌将,冷声道:“你是吴国人,祖上还是吴国出名的忠臣良将,却早早当了齐国的爪牙,卖国求荣,不知廉耻!也不知你手中这把刀,沾了多少你那些吴国同胞的血!”
面对狄倾的嘲讽,冯易却不以为意,他坐在马上道:“天下分裂为陈齐吴三大国之前,也曾属于一个统一的王朝,吴国的土地,原本也不是属于吴皇。改朝换古来有之,只要君主贤明,任贤唯能,这天下之主姓甚名谁并不重要。况且,身为保家卫国的将士,我要效忠的,本就该是宽厚仁德、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明君,而不是先吴皇和狄刈那样庸碌暴虐的昏君!”
听冯易毫无尊重地直呼先陈皇的名讳,狄倾红了眼,怒气上涌,恨声道:“愿等你下了阴曹地府,见了你冯家列祖列宗,不会后悔今日说出的这番话。”
冯易哈哈大笑,“我会否后悔不牢你费心,念在你为拖延时间费了不少口舌的份上,好心告知你,兰将军已带兵从另一条路包抄过去,想必此刻,已经捉住你那十皇子了。”
十皇子也就是狄倾刚刚送走的那位。
闻言,狄倾彻底失去了理智……
狄倾带着拖延时间阻拦追兵的兵马虽有上万,但怎么敌得过齐军的数万兵马兼火器火炮?
在身边最后一个亲兵也阵亡后,身中数箭的狄倾,在那比血还艳丽的满天红霞下,力竭地半跪于地。
他满身血污,铠甲残破,头盔丢失,鬓发散乱。弥留之际,他的记忆从送走小皇子的那一段,一直往后退,最终停留在一个画面上。
年少的他跟着那时候的陈皇,爬到高峰之上,并肩俯视渺小又浩大的千里河山,陈皇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要带着他一起驰骋寰宇、一统天下……
“陛下……”喃喃吐出这两个字后,狄倾终是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元帅,狄倾宁死不肯投降,战至力竭方亡。”听到冯易的回禀后,封元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师侄,封元凭着那么一点点情分,命人好好收敛狄倾的遗体,火化后下葬。
吩咐完,他见冯易一身的伤,还笔直立在那里,忙让人下去休息疗伤。
冯易走后,他拟了一封信函,让人快马加鞭,将捷报送至齐国京城。
因着有信号烟花在,捷报一层层传入京城时,不过才用了几天,但封元的密信送入京城,却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彼时,京城已经到了大雪纷飞的腊月。
皇帝陛下坐在永安宫里,和姚燕燕一起围着小火炉吃茶用点心,屋子里留的宫人向来不多,也就高公公、青壶等几个心腹。
朱其羽将封先生送来的信读给姚燕燕听,读完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道:“可惜了,狄倾若是朕的人,那就好了。”凭那般人品才华,他绝对会重用此人。
姚燕燕坐在他身边泡好茶,给他递了一杯,道:“陛下想得倒美,那狄倾是陈国宗室之人,心底不知有多怨恨咱们齐国,又怎会为陛下所用?”
皇帝陛下也知道,只是他习惯了搜罗人才,还习惯了撬陈国墙角,每每看见一个陈国的人才,就恨不得他是自己的。
他道:“狄倾这一死,算是灭了陈国大半气数。”幸好齐国是趁着陈国这几年内斗频繁的时候发兵,若是再等个几年,等狄倾或是那位新皇实力壮大了,陈国就没这么好对付了。
姚燕燕点头道:“陈国与咱们大齐的恩怨颇多,咱们就得趁他病要他命,否则过些年,吃亏的还是咱们。”她这话说完,就见陛下的目光在那信件的最后一行上定住了,不由问道:“那最后一行写了甚?”
朱其羽的兴奋在看到最后一行字时冷却了下去,他面无表情道:“没甚,封先生跟朕要粮草呢!”
姚燕燕:……
噗,这在陛下眼里,不就是要钱么?粮库内粮草不够用了,可不得拿钱去买?
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陛下,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陛下别难过,你才三十岁,日子还长着呢,银钱会有的,摘星楼也会有的。”
却没想到这安慰起了反效果,皇帝陛下虽然矜持地坐在那里没动,那脸色明显是急了,“哪里三十?朕才刚满二十九!明年腊八过了才满三十!”
姚燕燕:……
有一个比自己还在意年龄的丈夫怎么办?能怎么办?只能顺毛摸呗!
姚燕燕立刻抚了抚陛下的肩背,哄道:“对对,是臣妾说错了,咱们陛下才二十九呢!陛下年轻着呢!还是个小郎君呢!”
听到“小郎君”这三个字,陛下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
姚燕燕又好笑又有些苦恼,哎,宫里的人会奉承陛下,宫外可不一定,看来日后和陛下一起去民间玩,得帮陛下打扮得嫩一点儿了!
第172章
陈国, 辽平州。
辽平州原本是平穆王的封地之一, 后来天灾连连, 平穆王忙着跟兄弟争权夺利,却没功夫治理天灾, 以致百姓流离、怨声载道,平穆王却还要征收粮食用以打仗,忍无可忍的百姓终于反了, 由一个名为伯山的庄稼汉领头,起义军推翻了县令、太守……一路打进了辽平州主城之中,所过之处响应者云集, 势力逐日壮大,竟结成了一股连平穆王也忌惮的势力, 牢牢占据了辽平州主城及周围村镇。
不过在辽平州主城住了三个月后, 首领伯山的日子越发焦躁起来。
原因很简单, 粮食要吃光了。
伯山自己就是个庄稼汉,他起义时带的也都是和他一样身强力壮的汉子, 这些庄稼汉虽说不懂兵法, 但是那么多地方打下来,手里积攒了不少兵器铠甲, 平穆王手下的兵卒又都是些软脚虾, 跟圣京中的禁军没法比, 他们只不过是凭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拼杀过去,就将那些软脚虾吓得退出了辽平州,连辽平州刺史也被他们杀死。
在占了辽平州主城、住进了刺史府之后, 伯山带着手下心腹很是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刺史府里有美貌的舞姬,还有数不清的钱粮财宝,伯山和他的心腹把那些美貌舞姬全都分了,日日好酒好菜挥霍着,好好感受了一把人上人的日子,没想到好日子过了才三个月,城中的粮库就空了。
伯山带着手下弟兄打了这几个月,倒是摸着了一点打仗的门道,但他不懂经营,进城之后肆意抢掠,从未想过安顿一事,如今手下上万人肆意吃喝了三个月,又无任何进项,自然是坐吃山空。
若是之前,那倒还好办,他带着手下人去抢其他城池的粮食,总能弄到吃食,但是如今陈国四处都是烽火,除了辽平州、清平州和圣京所在的州府外,到处都是齐国军。
而齐国军杀了平昌王和平穆王,还打到了倾平王的地盘,连新皇都将兵力全部调回了圣京,龟缩着不敢与他们对上,他手下这点兵力,又哪里敢跟齐军抗衡?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快活赶去送人头?
伯山正烦躁着,外头忽然有人来报,“将军,城外来了个人,说与您是旧识,想要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