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皇后怔住,“燕屼的娘子?”她神色陡然冷下来, 起身朝外走去, 今日宫宴前阿煜还特意嘱咐她好好待燕大奶奶, 最后等着宫宴结束传她面见, 阿煜好亲口道谢, 她都应承下来,没料到竟出这种事情。
待在金华殿夫人们听闻,神色诧异,跟着起身出去, 窦氏跟随皇后身边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落水?”瞧着宫婢的模样,不像是自个落水,怕是那些姑娘们发生什么争执了吧。
宫婢白着脸把鲤鱼池边上的事情禀告一遍,“后来陶显君似乎恼怒起来,推了周姑娘一把,周家姑娘没防备,被推到池塘里,眼前着就要摔进去,燕大奶奶离的最近,率先反应过来拉了把,没想到自个磕在栏上摔进池塘里了,这会儿那边乱成一片。”
皇后听闻此言,脸色越发难看,这样冷的天儿,她瞧那位大奶奶很怕冷,穿的厚实,怕身子本来凉寒,这还掉入冰水中。皇后心中一紧,吩咐身侧跟着的嬷嬷道:“立刻去请太医,让太医在景阳宫候着,等着把人救上来立刻送去景阳宫。”景阳宫是离鲤鱼池最近的宫殿,也是皇后的住处。
身后跟着的夫人们脸色剧变,都忍不住去看顾氏,顾氏不可置信的道:“皇后娘娘,可是弄错了?我家若珺不会做这等害人性命的事情啊。”女儿是被她养的刁蛮些,可绝对没有害过别人的性命。
皇后甩袖,冷哼一声,并不搭理顾氏。
顾氏眼眶微红,心里忐忑。
很快到鲤鱼池边上,边上围着一圈的姑娘们,惊呼连连,皇后远远看过去,见中间是个男子,吓的脸色都变了。这可是阿煜的救命恩人,还是状元郎的娘子,若是掉进池塘被宫里的护卫救上来如何了得,众目睽睽之下,名声都要坏掉。等着皇后焦急过来,围着的姑娘们散开她才看清楚里头的人。
竟是燕屼。
他身上穿着官袍,湿漉漉的,原本披着身上厚氅已经裹在姜婳的身上,她倒在燕屼的怀里,冻的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紧紧抓着他的手。方才她落进池塘的一刻就知晓要遭,这鲤鱼池里的水不算浅,深也不算深,堪堪能把她淹住。
刚落进水中,冰冷刺骨的冷水就浸透她的斗篷和袄,又被呛水,立刻就慌张起来,模模糊糊间,感觉有人跳入水中一把抱起她,是个高大的男人,姜婳虽被淹的糊涂起来,却清楚要是被宫中的护卫救上岸,名声就完了,她使劲挣扎起来,隐约听见燕屼的声音,“婳婳别怕,是我。”
姜婳这才渐渐停住挣扎,又被他抱着上岸,旁边立刻有人递过来他的厚氅,燕屼接过厚氅裹住姜婳,脸色阴沉冰冷的可怕,周围的姑娘们噤若寒蝉,方才她们只看见燕大奶奶掉进池塘,正犹豫着喊护卫来救人,就见有抹高大的人影过来,解开身上的厚氅跳进池塘。她们仔细一瞧,才认出是状元郎燕屼。
燕屼此刻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翻滚,脸色冷漠,死死捏着拳才能忍着不把拳挥到陶若珺的身上。他方才在太和殿用过宴席,皇帝和重臣们不喜看戏曲什么,就在太和殿商讨公务,坐的腿麻,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出来殿外逛逛,他与几位同僚来到桂花林,此刻桂花林绿意腾腾,树上还堆积着一些落雪。
他与魏长青说着公务,远远的见鲤鱼池那边笑意连连的,眺望过去,见到是今日来宫中的女眷们,他知晓非礼勿视,始终是女眷不好盯着望,不过见到婳婳站在鲤鱼池边上,忍不住看了会儿。他虽是书生却自幼练武,眼力很好,最后见到两位姑娘起争执,眼睁睁看着婳婳落进池塘里。
燕屼再也顾不得其他,冷着脸赶过来把人救上来,皇后也正好赶到,那位陶县君也给吓到,捂着脸哭的伤心,“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皇后顾不得处置陶若珺,忙道:“燕大人,赶紧把人送到景阳宫去,本宫让太医在景阳宫候着。”她见姜婳唇色都发白,抖的不成这样,待会儿还不定如何,大冷天的掉进水池里,不知多伤身子。
燕屼颔首,抱起姜婳大步朝着景阳宫过去,身后呼啦啦跟着一堆人,都顾不得男女之妨。皇后想起什么,回头吩咐宫婢和护卫道:”把陶县君一并拘过去,等着皇上过来发落。”
顾氏白了脸,扶着女儿哽咽起来。
很快过去景阳宫,燕屼抱着姜婳入内室,放在铺着白狐裘的榻上,里面有地龙,还摆着炭盆,很暖和,皇后和两个宫婢跟嬷嬷跟进来,其余人全在殿外守着,没人敢进来,姜婳身上还在滴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皇后见状,立刻吩咐宫婢去拿衣裳过来,又同燕屼道:“燕大人,先让宫婢们把大奶奶的衣裳换下来吧,太医已在外头守着,等着换了衣裳就让太医们进来,本宫也派人去通禀皇上,你莫要心急,本宫跟皇上会给你娘子一个公道的。”
燕屼淡声道:“不必,劳烦皇后娘娘让人把衣裳送进来就是,我亲自来。”
皇后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宫婢取来衣裳搁在旁边的貔貅搭脑黑漆衣架上,皇后挥手屏退众人,她自个也跟着下去。内室只余下夫妻两人,燕屼很快把姜婳身上湿透的衣物脱下来,她好似很冷,瑟瑟发抖,抓着他的衣襟使劲的往他怀里缩,牙齿都在打颤,紧闭着眼,唇色白的近乎透明。
“没事了,别怕了。”燕屼沉着脸温声哄着。他把人抱在怀中,扯过旁边的布巾擦干她的身体,很快替她穿好衣裳,最后把白狐裘斗篷给她裹在身上。他不敢耽搁,出去喊太医进来,皇后跟几位嬷嬷也一道进来。
…………
帝王听闻宦官的禀告,沉声道:“可是陶县君推的?瞧清楚了?没冤枉人吧?”
宦官道:“回皇上的话,景阳宫那边的婢子来报,的确是陶县君与周家姑娘起了争执下手推人的。”大殿里的赵煜脸色跟着冷淡下来,慢慢的握紧手掌。
帝王起身朝着景阳宫过去,那地方是皇后的寝宫,大臣们不能跟着过去,只坐在大殿里讨论起来,陶元九阴沉着脸,死死的捏着酒杯,他耗费多大力气让才帝王开口,打算让两人把亲事定下来,就这样被那蠢孙女给毁掉。
赵煜跟着起身朝景阳宫过去。
两人很快赶到景阳宫,外面站着不少女眷,帝王微微皱眉,女眷们立刻跪下行礼,帝王挥手,吩咐官宦和女官们把女眷们请去别的大殿待着,又留下顾氏和陶县君两人。女眷们见帝王进入,正松口气,又见到太子过来,继续行礼。陶若珺原本靠在顾氏怀里哭的伤心,听闻太子驾到,立刻抬头看过去。
等见到身姿修长的俊美少年阔步走来,她猛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揉揉眼,这个俊美少年怎么可能是当初还没她个子高的太子殿下?那时候的太子殿下傻乎乎的,她怎么都没料到,三年未见,他竟长成这种俊俏的模样。
陶若珺呆呆的望着赵煜跨入大殿,看都未看她一眼,她扯住顾氏的袖子,喃喃道:“娘亲,方才那位可是太子哥哥?他怎么没有瞧见我?太子哥哥会不会帮我?娘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推她们的。”
顾氏听闻,眼睛一亮,捉住女儿的手低声道:“若珺,这件事情皇后跟皇上都是震怒,怕会重罚你。你与太子殿下自幼青梅竹马,他那般喜欢你,刚才肯定是没有瞧见你,等着太子殿下出来,你去跟太子殿下求求情,让他说你说说话,皇后跟皇上便不会重罚你。”
“可是……”陶若珺喃喃道:“我方才哭的那样凄惨,他,他怎么会没有听见?”
顾氏叹道:“定是他没有听见,若珺,你要听娘的话,去求求太子殿下吧。”
陶若珺低垂着头不吭声。
…………
帝王与赵煜先后入景阳宫,太医应当刚刚诊好脉,正跟皇后回禀着,“燕大奶奶本就体寒,这次落水更是伤了身子,往后一定要好好的调养,万万不可遇寒凉,寒性食物也不可再吃,否则以后连子嗣都是艰难的。”
皇后一愣,紧张道:“那燕大奶奶如今到底如何?往后可怀得上子嗣?”燕屼连个孩子都没有,又如此疼爱姜婳,若她无法怀上子嗣,往后两人还不定不会如何。女子若连子嗣都不能生育,实在可怜至极。
那陶县君可真是歹毒!
帝王沉声道:“不管你们使用什么法子,必须治好燕大奶奶。”
太医急忙道:“皇上放心,臣等自当竭尽全力,而且燕大奶奶应该一直有服用温补的药物巩固身子,这次好好调养不会有大碍的。”
赵煜站在紫檀紫檀嵌玉云龙纹地屏旁,望着榻上昏睡的女子,满心歉意,若不是想见她,亲口跟她道谢也不会邀她入宫,更不会经此一遭,他慢慢走至榻前,那位状元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紧闭双眸,睫毛轻轻颤着,身子还有些发抖,他怔住片刻,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大殿里,女官守着顾氏和陶若珺,陶若珺见到他眼睛一亮,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太子哥哥……”
赵煜扯过袖子,俊美的面庞冷冰冰的:“还请陶姑娘自重,本王何曾是你的哥哥?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所谓!”
陶若珺怔住,“你……”
赵煜冷笑:“我?陶姑娘,你可知本王是谁,竟敢如此无礼?见着本王不行跪拜之礼也就罢了,还敢直言称呼本王。”
陶若珺慢慢跪下,哭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赵煜拂袖进到寝宫内,不理睬身后的哽咽声。等他人不见,顾氏扑到女儿面前,哭道:“太子殿下怎能如此,你们明明就是青梅竹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