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觉得无趣。”赵荞敛笑垂眼,心中生出淡淡酸涩的歉疚之感。
以往总是贺渊迁就她,有时他对那些事并无兴致,偶尔甚至还会觉得不可理喻。但他没有不耐烦过,更不曾阻止她去做那些能让她乐在其中的事,次次都毫无怨言地陪着。
这三日里她心无旁骛地静静看着他,才发觉以往的自己待他大约真不算多好。
从前她甚至没留意过,原来贺渊坐在自己书房里时,明显比在其他地方自在。
虽仍是姿仪挺拔的,整个人却不会绷得那么紧。
他聚精会神翻阅邸报或书册时,表情竟是出人意料的鲜活。
有时会惊讶瞪眼,有时会疑惑皱眉。偶尔还会孩子气地挠头偷笑,露出右脸颊那浅浅梨涡,甚至嘀咕两声而不自知。
她明白每个人都会有许多不同的面貌,从前也看过不同于外人眼中那般一味寡言冷肃的贺渊。
可这样自在舒展到有几分柔软的贺渊,她以往没见过。或者说,她没留心过。
即便是两人互表心意、决定要议亲后,她都没有认真留心过。
“结香,我有些后悔。”
后悔当初许多事上大剌剌,没有认真问过贺渊,究竟是为什么喜欢上她,又是为什么能一直噙笑纵她自顾自任性恣意。
后悔以往只顾着被他惯着捧着,却没公平地回报他同样多的好。
赵荞揉了揉热烫眼眶:“往后我也要宠着他惯着他,不勉强他做不喜欢的事。”
往后会真真待他很好,任他照自己喜欢的模样,开怀自在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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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柳条巷的宅子,赵荞还没开口唤人,小飞就抱着一摞册子跑过来。
作为归音堂三个小当家之一,小飞主要负责归总各地回来的消息,甄别真伪、轻重,再将这些分配给说书班子或祁红那边刊印杂报用。
这活儿琐碎烦杂,赵荞懒得过问太勤。小飞知她这性子,没大事不会主动往她面前凑。
“大当家,上回您吩咐我留心的事有眉目了,我大概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出现在典仪台附近……”
见赵荞疑惑抬眉,小飞无奈笑叹:“邻水刺客案的事啊!您不是让查是谁对贺大人下黑手的么?”
“哦对,我近来一脑门子糊涂官司,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赵荞笑笑,“进南院书房说。”
小飞拍了拍怀里一大摞册子:“这事好像水有点深,有些细节怕要您亲自坐镇捋捋。祁红待会儿也过来,咱们集思广益。”
赵荞瞪眼看着他怀里那摞册子,俩眼能喷出火来:“意思就是今晚得通宵达旦了呗?”
小飞皮厚兮兮地咧出一口大白牙:“您是大当家,若偶尔能亲自做个勤于事务的表率,那咱们这些属下定然更能鞠躬尽瘁!”
“少跟我拽文,听不懂!”赵荞烦躁躁横了小飞一眼,转头对阮结香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你替我去贺渊那里说一声,我有急事需处理,明日怕是赶不上他家的糖醋鱼了。”
以往她突然有事忙时,很少想得起提前让人知会贺渊。
如今她在学了,学着像他曾经待她的那样,时时将他放在心上。
第13章
原本小飞就抱了将近十本册子,待祁红来到南院书房时,又另带了三本。
这些册子里全是归音堂各地掌柜从客人们闲谈中听来的消息,小飞手底下的人收到一条抄一条。
所以看起来是像模像样的册子,翻开内容却鸡零狗碎,上下句之间通常没啥关联,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看到抓狂。
十几本这种乱糟糟的册子,寻常人走马观花地看完也得一个多时辰,放到赵荞这里更耗时。
得有人先念给她听,她再用只有自己才理解的古怪符号记下其中要点,之后才能真正专注于抽丝剥茧。
她平常不喜插手小飞这边的事,正是这个缘故。
若非这些消息里有邻水刺客案的眉目,面对这么一大摞册子,最多半个时辰她就得掀桌走人。
小飞与祁红虽是赵荞手下,却也是多年“江湖朋友”的交情,自然知道她许多事,也明白这堆册子对她来说有多费劲且糟心。
虽同情,却忍不住想笑。
赵荞轻瞪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让结香拿壶秋枝酽茶进来。今晚若事情理不清楚,咱们都别睡。谁先喊困谁是狗!”
说着抓了一叠空白纸笺重重拍在面前,恼羞成怒爆粗话:“不识字已经很惨了,你俩笑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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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枝酽茶浓烈的涩苦很能提神醒脑,实为熬夜良伴。
三人忙活完,天已大亮。
小飞呵欠连连:“陛下有令,禁止打探、私议‘邻水刺客案’。咱们盘这事的消息若被人知道,会不会‘触怒天颜’?”
“陛下讲道理的。咱们只是从坊间闲话里拼凑着猜,没主动打探。你俩出了这门别再同旁人乱说就是,”赵荞端起茶盏灌下大半,“若陛下知道了,最多就把我拎去骂个满头包。别担心,我有数的。”
她大事上有分寸,若非“圣驾在邻水遇刺”造成了贺渊重伤失忆,她才不会多事碰这些消息。
之前赵渭透过风,说此事或许同主政利州的嘉阳公主有关;且昭宁帝也确实命她兄长与鹰扬大将军贺征低调赶赴利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