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做傻事的。”方璃寂寂地转开目光,低声说:“思思,你快回去吧,你放心,我会想想的。”
陆思思劝慰她许久,又陪着她把卫生间清扫一遍,也知道方璃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陆思思走后,方璃在沙发上躺了一会,起身,踩在矮柜上,把那张婚纱照取了下来。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是在a市海边拍的,海面上还有几艘渔船,远处温柔的夕阳投下斑驳的光,她穿着洁白婚纱,闭上眼睛同他接吻。
哥在笑,难得穿着正装,身材健硕,肩膀宽阔,肤色被光打得古铜,眉目深邃沧桑,眼神深情。
心里一痛。
她取下镜框,又翻出他们的写真,捧着一张张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她裹紧棉被,指腹在他脸上滑过。
哥一定也后悔过吧。娶她这样的女人,自私,任性,花钱如流水,追逐一个不可及的梦……现在,还不能生育。
方璃抓着头发想。
最开始,她家庭富有,认为能为落魄的他带来好的生活。幻想着拯救他。
后来,她认为有一天她会好转,她会像教授般一幅画拍出千万,总有一天,不会让他再那样辛苦。
可现在发现,她不过是沧海一粟。
中国那么多画家,每年毕业多少人,谁不是从小学画心怀梦想,可是又有几个许宋秋呢?
她更不敢同古人大师相提并论。
她的天赋就比他们好吗?
不,她远远比不上。
梵高才华横溢,却潦倒一生,靠着兄弟救济而活,生时仅卖出过一张画;高更与家庭断绝关系,孤独贫困,病魔缠身,甚至想过自杀。
还有米勒,伦勃朗,西斯莱……有些是出身贫寒,有些为了画画而放弃原本的家庭、优渥生活,困苦潦倒一世。
直到去世后才成名。
太多太多了。
他们为艺术献身,牺牲太多。
同样追梦,她凭什么就能年少出名呢?凭什么就一定能过上富裕生活呢?
……
方璃神色憔悴,恹恹地抱着相册。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一遍遍翻着手里的相册,一遍又一遍,想抓住什么,却根本抓不住,只能看着那些过往如镜花水月般消逝,心痛却无奈。
——
周进一下飞机便打车回来,路过附近报刊亭,特意问老板买来最近的报纸。像是故意羞辱自己一般,明知道会看见什么,却还是按捺不住去看。
彩色图片里,那个优雅的男人抱紧她,低下头,满是心疼怜惜。她依偎在他怀中,还披着他的西装。
湿漉漉的凄清深夜,莲花型路灯映着华美古老的别墅,竟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他的左手慢慢攥成拳,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视线下扫。
一夜未归,学生时期暧昧,特权,已婚……
哪怕后面的几张报纸有澄清,有质疑,他也无法容忍。同是男人,他认得出那个目光,绝不仅仅是看一个学生。是在看一个女人,而且是心爱的女人。
周进咬紧后槽牙。
——她的不赴约,她的消失,她的逃避……
大脑里嗡嗡嗡的,胸膛里积压的愤怒一点即燃,这种愤怒随之血液窜过全身,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下颌绷紧,体腔内似有压抑的痛楚。
他最恨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过去曾有过,让他难以接受,颜面无存。但这次不尽相同,除去男性的尊严外,更多的是心碎崩塌的苦涩滋味。
周进快步上楼,停在家门口,掏出钥匙,门缝下无一丝光。他不禁嘲讽地想,没告诉她自己会回来,她还在这里么。
客厅里黑暗空荡,周进并不意外,环顾一圈,厨房画室也无人,东西凌乱。一颗心沉入谷底,眼眸黯然漆黑,如同最冷最寒的海底。
推开卧室门时,周进动作一僵。
床上有人?
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庆幸,掩过惊讶,抬眼望去。
映着清淡月光,方璃背对向他,柔软的夏凉被虚虚地盖在她腰腹,露出单薄的肩膀,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伶仃纤弱。
他的心不禁软了下,放缓脚步走近。
她的脸上依稀挂有泪痕,毫无血色,手里紧紧抱着什么。
周进疑惑,弯腰,想要抽走看看,一动,却被那只苍白的小手抓得更紧。
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硬硬的皮质封面,中间是椭圆形镂空,嵌有他们的照片。
周进不禁一怔,她在看他们的婚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