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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豪一个人坐在病房的床上,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竟有一点怀念家乡了。
在这个异国他乡,他负伤卧床,心里有一点凄凉。他的枪伤虽然不致命,但损伤了脊椎神经,这个病不好治,恢复周期也很漫长,也可能永远都治不好,那么他就可能一生都要以轮椅为伴了。
他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怎会愿意从此将自己交给轮椅?
当然,他从来没有后悔为温怡挡那一颗子弹,他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去的。
温怡轻轻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保温桶,桶里是她亲手熬的汤。
对于顾子毫,她愧疚万分,不知道要怎样来补偿他才好,每天都坚持亲手做饭,送来医院,侍候他吃,并与他聊天,逗他开心,每当看他被她逗笑了,她才觉得良心上安慰一点。
看见温怡,顾子豪淡淡地笑了,“温怡,你怎么又来了,怀着孕就不要来回跑了,我没事的,一切有护士照顾,挺好的。”
温怡也笑得淡然而温婉,将保温桶打开,盛了一碗汤递给顾子豪,“我熬了汤,你多喝一点。”
顾子豪接过碗,简单地喝了两口,便又将碗放在了桌子上,他实在没有什么胃口,“温怡,我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我打算回奥都了。”
是的,他想家了,他的父母家人,还不知道他可能终生残疾了。他难以想象,倘若父母看到他坐着轮椅出现在他们面前,会是怎样的惊诧与痛心。
他的人生刚刚起步,却又要跌回原点。
温怡沉默了两秒,眼睛有些酸涩,“好,我陪你一起回奥都。”
顾子豪怔愣了一下,淡淡地笑了,“别傻了,穆晟熙怎么可能放你走,你有孕在身,前几天又受了惊吓,还是好好休养吧。”
温怡慢慢抬起头,坚定地看着顾子豪,“子豪,我会一直照顾你的,直到你能站起来正常走路。”
顾子豪像是自嘲,又像是为难,他淡淡地笑了,“温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那天的事,你可以忘了,倘若换作别人,我也会奋不顾身去救的。”
温怡脸上笑着,眼里却噙着泪花,她坚定地看着顾子豪,“子豪,我不是同情你,我是被你感动了灵魂,如果不能照顾你到康复,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顾子豪静静地看了温怡几秒,最终还是笑了,“温怡,如果你没结婚,我会自私地用各种理由把你困在身边,为我自己争取机会,但是我对爱情也有底限,我不会拆散别人的婚姻,何况你们还有了孩子,所以,你若感激我,就和穆晟熙好好过日子吧,让我知道你幸福,让我安心。”
是的,这是顾子豪的心里话,虽然他对冷若冰已经没有男女心思了,但从心底他是心疼她的,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替她难过,深知温怡对她很重要,所以他希望温怡幸福。
还有,他现在很自卑,他怕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站起来,那样他一点都配不上温怡。
温怡笑得淡然,但倘若你细观,她的眸底一点都不淡然,冷若冰走了,她无比难过,“子豪,我已经嫁作人妇,还怀了孩子,怎么敢奢求再得你的青睐,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而已,至于我的婚姻,你一点都不用顾及,我会与穆晟熙离婚……”
“温怡!”顾子豪急切地制止温怡继续说,他可不想因为他让她的得来不易的婚姻如此短暂。
温怡歪着头,笑得很美,声音也很美,“子豪,我离婚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若冰姐走了,还是以这样一种激烈的方式离开,所有人都恨她,都不理解她,穆晟熙尤其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但我理解她,如果别人能理解她曾遭遇的一切苦难,就不会指责她,然而,没有人理解她。”
温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得更加铿锵柔美,“不管别人怎么骂她,她都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姐姐,我对她的爱永远不会少一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对她千夫指的地方,更要离开如此恨她的穆晟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