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箍住她背脊的双臂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压进身体里。
“别让我看见你哭。”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无奈,“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脸哭。”
隋心睁开眼,任由眼泪划过面颊,木然的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出口:“你老说为我好,为我好,那你就当时再为我一次,你想想我的艰难,我为什么要夹在你和你的家人中间,承受那些屈辱!你不让我放开你的手,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吃这些苦么?”
话音落地,隋心一把推开那副怀抱。
踉跄的退开两步时,只听到那透着痛恨的声音说:“是我理解错了?那个从小就胆小怕事的小丫头,追到加拿大,我还以为支撑她的是多大的勇气……那个小丫头还不止一次的跟我说,‘我喜欢你’,原来就是这点程度。”
那最后几个字,极轻极柔,缓缓垂落在空气中,却像是在她心口重重的一拳。
隋心肩膀一抖,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艰难的越过他,走到床沿,瘫坐下去。
然后,她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笑了一声:“是啊,是喜欢……呵,但也就是这点程度。”
她微微抬头,一瞬间,仿佛看到那高大的影子,几不可见的一顿。
她扯扯嘴角,又补上第二刀:“我喜欢你,可我更加恨你,比喜欢还要多。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你,为什么要被这点程度的喜欢牵着鼻子走,为什么要自作自受的去承受你家里人带给我的屈辱。”
声音一顿,最后一句极轻极缓:“我真是活该……”
——
“你说什么?”
这句质问几乎响在耳边。
隋心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被一股愤怒的力道按了下去,跌躺在床铺上,随着那反弹浮动了两下。
抬眼时,迎上那双近在咫尺愤怒的黑眸。
她知道,她已经达到了效果。
仗着他的喜欢,仗着她对他的了解。
就只需要再补一刀……
可是,这一刻,她却发不出声,那哽咽,那痛苦,全都堵在喉咙里,压着她喘不上气。
而那双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却极力控制着力道,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疼。
“你再说一次。”
透着危险的沙哑嗓音,糅合着浓重的气息,响在上方。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握他的手腕:“钟铭。在一起,需要要两个人。可是分手,只要一个人开口就够了。你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把‘对不起’的权利让给我,就当我对不起你,你只负责恨我,好不好……”
脸上早已湿濡一片,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伤。
然而,这时从上方垂落而下,轻轻落在她唇上的那一滴冰凉,却比她的那些眼泪,都更加的疼。
她怔怔睁大眼,极力想拨开水雾去看清楚,却只看到他眼底的湿润。
双手微微用力,向上勾去,借由这个力道撞进他怀里,只听“咚”的一声,两人一起滚到地毯上。
她压在他身上,将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不去看他的脸。
“钟铭。我已经长大了……”她轻声说。
“不再需要你了。”
“你恨我吧。算我求你。”
话音落地,她微微错开身,颤抖的嘴唇缓缓滑过他的耳垂,面颊,一直找到那薄薄的唇。
下一秒,她的舌尖就被恶狠狠地咬住。
她不敢睁眼,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那愤怒已透过舌尖传了过来,刺进心里,疼的几乎力竭。
——
含着那唇,混合着眼泪和血的味道,划过味蕾,滚入喉腔。
钟铭只觉得心里一角空了。
空的连疼都忘记了。
从温哥华到北京,十几个小时的路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段录音里的内容,那每一个字都像是刺进他心头的刀子。
他知道,再难听的话她也不会当着面说出口,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什么是父亲,记忆中只有母亲。本以为母亲会给予双倍的关爱,事实上她却更爱自己。
灰暗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直到一个畏畏缩缩的小身板出现,胆小怕事,懦弱没性格,爱哭爱撒娇,只会狐假虎威,真是没有一点优点。
可是那个小身板,却一点一点的将他的世界点亮。
除了灰色,令他看到了其它颜色。
他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在乎,什么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