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赖嬷嬷这话说得十分诛心,自从贾代善过世,贾府就被贾母一手掌控,家中多少总管、管事都换了贾母的心腹,府里有些体面的下人,也只剩林之孝是贾代善留下的。赖家贪弊主家财物,比之周瑞家只多不少,赖嬷嬷心知肚明,却将自己家落罪归咎于林之孝为争夺大管家之位落井下石。

贾母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贾恩侯越发忤逆了,我身边统共这么几个得用的人,他就这么往死里作践,这是要逼我去死!”

赖嬷嬷听得贾母信了自己的话,心下稍安。

而长房这边,贾赦带着妻儿老小出了荣庆堂,就指挥人手风风火火的将贾琏的东西从夹道后的小院子搬出来,为贾存周夫妻挪了地方。整个荣国府,属贾琏住的小院子风水最坏,在分府之前,借给贾存周夫妻暂住最合适。

贾琏以前在府里的待遇远不如贾珠,东西本来就不多,不过个把时辰就搬完了。东院的东厢也是早收拾好了,器具安插完毕的,因此不过半日,诸事就妥当了。

东院这边刚安置妥当,才有人来回话说赖大总管的娘来过,也不知道什么事,满面仓惶的进了荣庆堂,说了好半日的话才出来呢。如今荣国府除了贾母和二房各人房里,其他皆是贾赦的人,正院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贾赦。

贾赦听了,嗤笑一声道:“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日?随他们去吧。”

赖嬷嬷来做什么,贾赦早就深知。

贾赦到顺天府指证贾府旧奴戕害幼主,虽然这项罪名没定下来,但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旧人可没少攀咬出其他恶事。这些人能咬出周瑞,自然也有更老的旧人咬出了赖家。

顺天府知府李信时已经连办了多少起一等将军贾赦府上的案子,都办熟了。赖家的案子办得干净利落。

李知府先是得了口供,却引而不发,故意高调宣判了周瑞一家和其他贾家奴仆的罪行,对赖家之罪绝口不提。赖家先是在周瑞落罪的时候自乱阵脚,秘密将好些钱财细软转移到京郊的一个秘密庄子上;后来周瑞从秋后问斩改判剐刑,其他有罪的贾府下人也发落了,独没有赖家什么事,赖家紧绷了小半月的弦才松懈下来,这日许多躲避在外的赖家人都回来了。

自将周瑞扭送官府,贾赦就派人紧盯着赖家的动向,赖家自以为隐秘之事,不想早落入贾赦股掌之中,这次贾赦见赖家大部分人都回来了,才派人去顺天府告知李信时可以收网。这原不过是简单的引蛇出洞之计。

有顺天府官兵正面捉拿,有贾赦派出的盯梢之人提供线索,这一次便将赖家大部分人一网打尽。就是前去牟尼院进香的赖嬷嬷和躲在京郊庄子的赖尚荣,虽然没有缉拿归案,动向也在贾赦掌握之中。

赖家的罪恶比之周瑞家的高出不少,单看这贪得无厌的奴才日后能给赖尚荣捐官,能修建大观园一小半大的私家园林,就知赖家这一房奴才背靠贾家的权势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证据在前,贾母也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掌控贾府最得力的臂膀被砍断。

赖大和周瑞一样被判剐刑,其他流刑、收监、发卖等不足而论,单说躲在京郊庄子的赖尚荣也被抓了回来,因赖尚荣还小,以逃奴论处,被判流刑,赖嬷嬷因年事已高,被判就地发卖。

贾赦特地将被判发卖的赖嬷嬷买下来,送到贾母院中道:“我知道老太太待赖家与众不同,我想着赖家罪大恶极,落到今日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况且赖家被地里仗着主子的势作奸犯科,败坏了多少咱们家的名声,为贾家家主添了多少治家不严的罪孽,这样的奴才,就是官府不判他死刑,咱们自己处置也应该打死了正规矩。

但是我想着赖家伏侍老太太许多年,老太太最是心软,只怕对赖家还有些主仆情分在。于是我特地将赖嬷嬷买下来,送到老太太院中伏侍,也算是我一片孝心。”

如果目光能杀人,贾母恨不得立刻就把贾赦杀死。赖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赖家的钱财也跟周瑞家一样,除了归还苦主和交罚金外,归还家主,都落到贾赦手中。这时候把个大半身子进了棺材的赖嬷嬷送到贾母跟前碍眼,这是要气死谁?这是胜利者的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贾赦一想到贾瑚的遭遇,就算知道眼前的老太太是原身的生母,也对贾母充满了嫌恶之情。就算为了这个世道的规矩,他做儿子的不能将贾母怎么着,他也不介意送个赖嬷嬷给贾母,时刻提醒贾母她一手掌控荣国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的贾府,长房说了算。

虽然贾赦之前没有动荣庆堂和荣禧堂内院使唤的下人,但是这两处的下人见了周瑞家和赖家的下场,也吓破了胆,剩下那几个内宅伏侍的丫鬟婆子彻底掀不起风浪了。这些当初仗着在荣庆堂和荣禧堂当差有体面,眼高于顶的奴才,过惯了跟着主子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只靠着月钱过活,清苦了,难免露出为了一点好处争得头破血流的势利来。就是贾赦不动她们,整日争长论短,搅得两处内院不得安宁,贾母和贾王氏都主动打发了不少,却是后话了。

单说这些时日贾赦忙里忙外,就没得空闲的时候。将贾琏挪到了东院,又要张罗这采买砖瓦木石,将东院那个刚拆掉马棚的工地修成水景。为了避免贾瑚看见荷花池触景生情,贾赦亲画了草图,在原来荷花池的地方修一座水池,引入活水,叠几处太湖石,种上菖蒲、放上锦鲤,却一株荷花也不种。

不过新修水池可非一日之功,左右自从救了许晖,贾赦就和工部左侍郎许升有了交情。贾赦画好图纸,便想着改日抽空去请教许升,让他荐了京中手艺好,价格公道匠人,筹备完善了才好动工。现下要紧的是,将贾存周夫妻撵到夹道里贾琏昔日住的小院子里去。

贾琏搬回东院不过两日,这边和父亲妹妹住在一处,太太虽然是续弦,但是邢夫人看在贾赦和迎春的面上,对贾琏也极好。贾琏到父亲这里请安、用膳也不用套一趟车过来了,极是方便,贾琏住着也觉舒心。

贾琏搬回东院的第二日,贾赦问贾琏可还习惯。

贾琏笑道:“这边住着极好,竟比我原来那屋子睡得安稳些,我住那边老做梦。还是后来父亲给我了安神符,才好多了。”

贾赦听了,心道:那夹道小院的风水极差,影响人运势,住在那里失眠多梦,情绪低落是常事。却并没有对贾琏点破,只笑道:“住得安稳就好。”

接下来的一日倒还安生,无非是贾赦带着贾琏上街采买几件器具,贾赦又在一家古董店买到一把中等灵力的桃木剑。这剑虽然不能和贾赦以前用的法器相比,但是好东西流入市场的少,能淘到这么一把也不容易了,于是贾赦将剑买下来,以后再遇到什么鬼怪,至少不用和阴物近身肉搏。

巧而又巧的是,贾赦在昌隆古董铺买桃木剑的时候,竟碰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当时贾赦挑好了桃木剑,刚付了钱,店小二在帮贾赦将桃木剑包起来。就听一个熟人的声音说:“掌柜的,你们这里有上等桃木剑卖没有,我要最好的。”

那掌柜笑盈盈道:“哟,客官您里面请?我们这里是有一把上等的桃木剑,不巧刚被人买走了,要不您挑挑其他的?不知客官您买来做设么用呢?”

贾政道:“辟邪镇宅用的,要不掌柜的去跟刚才那位客人打个商量,我出高价让他将那把桃木剑让给我。”

“这……客官您还是挑别的吧。若仅仅是镇宅,而不是驱鬼做法,咱们铺子里其他桃木剑、桃木符、五帝钱等都够用了。”昌隆古董铺是一家颇具信誉的古董店,很多古董年代久了,都会带有或深或浅的灵力,所以贾赦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颇多真品。掌柜的听了贾政的条件,虽然有一刻的心动,但是贾赦坠马前,原身可没少光顾这里,掌柜的不愿意得罪老顾客,拒绝了贾政的提议。

贾赦听见贾政的声音,心道:这个假正经不是整天之乎者也,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今天怎么来买镇宅的桃木剑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贾赦取了自己新买的法器,从内间探出个头来扫了外面一眼,这个要和自己抢桃木剑的人不是贾政是谁?

贾赦拿着桃木剑,带着贾琏从内间走出来道:“贾存周,你好好的学问不做,好好的书籍字画不买,跟为兄抢桃木剑干什么?”

贾政不防自己要高价买的桃木剑竟然被贾赦先买了,说了一声大哥好,转身就往外走。

贾政这反映大大出乎贾赦父子的意料,贾琏问贾赦:“父亲,二叔这是做什么?”

贾赦略想了一下,心中有数,却对贾琏道:“你二叔这个人向来人前假正经,人后偷鸡摸狗,许是他做了亏心事,买这些他素日觉得怪力乱神的东西来寻一个心安,又恰巧被咱们瞧见,不好意思了吧,别理他。”

说着,贾赦让掌柜又给自己拿出几块上等的槐木板,又给贾琏挑了一套古籍,父子两个才付钱回去了。

回东院之后,贾赦一头钻入了书房,都是他大意了,险些害了瑚哥儿。幸而今日叫自己碰见贾政,还来得及补救。

明日就是贾赦限定贾政夫妻搬出荣禧堂的日子,既然贾王氏拿贾瑚日日去寻她起了誓,只要她不搬,明日贾瑚就一定会去寻她。这是鬼神收到挑衅后的执念。

那日贾瑚受了贾王氏的九叩认错,但是一来贾王氏心不诚;二来,贾赦也和贾王氏玩了字眼游戏,贾赦替贾瑚许的是‘你跪下向瑚哥儿磕九个响头,或许瑚哥儿今日会放过你’,其中的‘今日’二字特指贾王氏在贾母房中吓得发疯那日。那日贾瑚受贾王氏九叩之后已经放过了她,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会放过她。

贾瑚虽然恢复本性的时候还有孩童的纯真,但他本质是被镇压十二年,戾气、怨念极重的恶鬼。别看贾瑚过世的时候年纪小,论起做鬼的修为深度,贾瑚绝对比之以凶恶著称的吊颈鬼等有过之而无不及,普通的辟邪法器奈何不了他,所以贾赦险些疏忽了对贾瑚的保护。

贾赦知道贾王氏去拜过佛,但是贾王氏身上罪孽极重,又无悔改之心,佛祖虽然慈悲,却并不会应这种人所求,所以贾赦没当回事。但是他没想到除此之外,二房还在四处买法器,如果真让他们买到两件极厉害的,普通人也能使出一二分的威力,虽说不一定能伤到贾瑚,却也对贾瑚是个威胁。

槐树为鬼木,可以用桃木板刻给人用的护身符;其实也可以用槐木板、柳木板等刻给鬼用的护身符等符篆。

槐木符分很多种,有防御的,有加强攻击性的等等。制这类槐木符,有些养阴兵、养小鬼或者僵尸的术士十分擅长,贾赦并不精于此道。不过贾赦前世涉猎广泛,刚好学过一道防御,一道加持的槐木符。

贾赦焚香祷祝,平复心神之后,才拿起刻刀开始篆刻。谁知这两道槐木符刻下来,也异常通畅,刻完,贾赦取槐木符在手中,只见其上也有属性为阴的灵力流动。贾赦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持刻刀的右手,难道这只手和不化骨対掌之后不但可以徒手杀鬼,刻鬼用的相关符篆也厉害了吗?

因为刻槐木符比想象的通畅,贾赦给贾瑚和郑家树各刻两道槐木符外,又多给贾瑚刻了两道增强防御的槐木符。

槐木符篆刻完毕,贾赦依旧给贾瑚和郑家树烧了供奉,又将槐木符分别烧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