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儿女双全的皇后听闻这个消息后,默然许久,也微微湿了眼角。二十余年的夫妻情义,此刻回想起来,也足够令人哀伤动容。
“还愣着干什么?”皇后微微红着眼眶,神色却又严厉起来,“快去公主府禀报。”
第二日,雨终于停了,但天尚未放晴,仍是阴阴的。宋如锦醒了之后,果然看见殿外的桃花凋零了一地,枝桠空空的,因着被水洗了一遍,颜色便格外青黑。
几个宫女正在清扫落叶积水,彼此随口聊着:
“听说昨儿晚上昌平公主连夜进宫,天色黑又下着雨,守门的没认出公主,拦着不让进,被公主当胸踹了两脚。”
“陛下去了,咱们殿下就该继位了吧?也不知道还能在东宫住多久。”
“接下来的事多着呢,又有一阵儿要忙活了……”
这时端平公主身边的侍女找过来了,对宋如锦道: “宋二姑娘,公主听说您还在宫里,想找您一块儿说说话。”
宋如慧恰好听见了,想了又想,还是拦了下来,“雨停了,妹妹还是早些回家吧,别在宫里久留。”
待端平公主的侍女走了,宋如慧才细细交代道:“你回去之后记得告诉爹爹,昨晚太子就在陛下的寝殿,现在宫中乱成一团,朝上还是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宋如锦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
宋如慧说着说着便停住了,大抵是觉得这个妹妹记不住这么多,转身回了屋子,“罢了,我写一封信,你替我带给爹爹就行。”
她把写好的信交给宋如锦,再度嘱咐道:“这几日就不要进宫了,宗学缺一两日也无妨,好好在家里待着,多陪陪娘。”
时辰尚早,忠勤侯府还没收到消息,宋如锦把信交给宋怀远,后者看了之后,马不停蹄地出门了。
到了燕飞楼,采苹迎上来,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道:“姑娘可曾用了早膳?”
疏影已经回家备嫁,采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见宋如锦缺一个贴身丫头,便把采苹遣来服侍她。
宋如锦还没回答,便见暗香跑了过来,“姑娘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宿!”
宋如锦见她神色急迫,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道我父兄叫我回去是为了什么?”暗香大咧咧地坐下,气哼哼地说道,“他们说二老爷看上我了,要纳我为妾。自听闻了这个消息,我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昨儿便偷偷回来了,想找姑娘做主,哪知道姑娘歇在宫里了。”
宋如锦没想到二房竟找到暗香家里去了,明明她已告诉二婶婶不要和暗香提这事儿,结果现在又来这一出,简直就在打她的脸。心下又气又恼,皱着眉问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暗香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别说他想讨我做个姨娘,便是二夫人这会儿殁了,他用八抬大轿来娶我,我也不乐意。”
“这话也能混说!”采苹斥道,看了看四周,“所幸姑娘这里没外人,由得你信口胡诌,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二夫人怪罪下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暗香也知道采苹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从来行事规矩、有章法、不逾礼,便也不跟她争执。只拉着宋如锦道:“姑娘你可得为我做主。”
宋如锦握住了暗香的手,“你放心,现在逢着国丧,二叔叔在朝为官,可没那个胆子纳姨娘。”
作者有话要说: 六樱桃:刚想请旨赐婚,父皇就掉线了,怎么肥四!!!
徐柿子: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作者果然还是爱我的!!!
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29章 宴无好宴
永平十五年三月, 天子驾崩,太子梁宣继位, 改年号嘉义, 尊嫡母王皇后为太后,封元妻宋氏为皇后。
先帝停灵二十一日, 与先皇后合葬皇陵。
四月底是老夫人的寿辰。因还在国丧期间, 不能大肆宴饮,所以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 吃了顿囫囵饭菜,和年节里差不多, 长辈们坐一桌, 小辈们坐一桌, 姨娘们在偏厅坐了一桌。
这时候日光正好,清风徐来,暖洋洋的透窗而入。老夫人头上围着寿字纹金抹额, 看着儿孙满堂,笑容慈祥。
这时, 门外管家来报:“侯爷,老夫人,宫里递了消息, 娘娘有孕了。”
老夫人连连道“好”,刘氏也面露喜意,双手合十,“多谢佛祖保佑。”随后又道:“宫里递话的还在吗?给他拿点金锞子吃酒去。”
管家应了下来, “娘娘还说,想让大夫人和二姑娘进宫,一块儿陪着说说话,陛下也允了。”
月前,宋如慧特意叮嘱,宫中形势不明,让宋如锦不要进宫。如今这么说,就说明如今诸事尘埃落定,宋如锦可以继续上宗学了。
刘氏也有小半年没见过宋如慧了,能进宫见一面,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曹氏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咱们一家子也能跟着沾光。”
老夫人不爱听这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言论,无端的小家子气,但想到宋如慧大喜,又逢着自己的寿辰,便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色温祥道:“征哥儿媳妇,论起来,娘娘嫁得还比你晚,怎么如今娘娘都有了身子,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饶是曹氏平日再泼辣精明,听了这话也不禁脸红——一半是女儿家的羞赧,一半是怨恼老夫人不给她面子。
宋征连忙替曹氏解围,“祖母也别嗔她,我们是觉得现在还年轻,暂且不急着要孩子。”
老夫人见宋征被曹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夹了一筷子菜,没再多说什么。
二夫人却急了起来,“怎么能不要孩子呢?你们是孙儿辈最早成亲的,衡哥儿现在才十一岁,老夫人若想早点抱重孙,还不是得靠你们?”
宋征到底畏惧母亲,闻言便唯唯诺诺道:“娘,也没说不生……”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管家又折了回来,道:“适才忘了说,有一个人,今儿一早便来门口守着,说是来找侯爷的,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就一直赖着不肯走。”
宋怀远现在正高兴,挥挥手道:“让他进来回话。”
一个身着黎色粗布短衫的男子走了进来,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贼眉鼠眼,一进门就到处张望。
宋怀远不曾见过这个人,见他行迹鬼祟,心下便有些不喜,“你退下,有甚要紧事就同管事的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