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点了点头,邬思道才从容说道:“年关将至,事务繁多,不仅朝廷忙碌,皇上亦不可能空闲,然皇上何以在这节骨眼上微服私访?思道妄自揣测,皇上此次微服私访,定然是有明确的目的,而且与十四爷有关,否则,皇上回到步军统领衙门后,不会马上召见十四爷。泼皮斗殴,短火铳流失,不过是巧合,皇上在这结骨眼上微服私访,是何目的?”
邬思道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含笑看着胤禛,胤禛沉吟着道:“泼皮殴斗发生在小市街,换而言之,皇上微服私访是在小市街,小市街商铺林立,系外城最为繁华街肆,皇上自然不可能在这结骨眼上调查物价,既是与老十四有关,唯有可能是调查工商杂税革新之情况,也就是说,是冲着私征杂税去的。”
说到这里,他微顿了下,才接着道:“私征杂税,明面上是泼皮混混,但京城不少人都清楚,这背后是宗室子弟,老十四如此做,岂不是明摆着要拿宗室子弟开刀?皇上只须顺水推舟,老十四立时便四面竖敌,他如何与皇上斗?”
“皇上会顺水推舟吗?”邬思道幽幽的问道。
胤禛被问的一楞,立时就反应过来,如今远征欧洲、美洲、移民澳洲都离不开老十四,康熙岂会在这时候让老十四得罪所有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如今这案子已经浮出水面,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让老十四去得罪人,康熙自然也不愿意去得罪人,那就只能够另找替死鬼了!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一跳,难道康熙是想让自己接手这起案子?他不由探询的瞅向邬思道。
邬思道却低头啜茶,吊足了胃口,过足了瘾,他才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十四爷的时机、分寸都把握的极好,其目的便是要皇上出面去整治宗亲勋贵子弟,不仅为工商杂税革新清扫障碍,亦为日后整顿八旗,整顿吏治打下一个良好的开端,不仅坐享其成,而且更得人心。
皇上历来是抱着以宽为政的宗旨,自然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又要护得十四爷周全,那便只有转嫁于人了,试问四爷,一众皇子大臣,谁更适合去负责这起案子?自然是号称‘冷面王’的四爷您最适合。
若是皇上下旨着四爷去负责这起案子,会是什么结果?招揽人心纯属妄想,皇上和十四爷都不会同意,这起案子必须严办,就算四爷您不怕得罪人,铁面无私,严厉惩处一众宗亲勋贵子弟,取悦皇上,可您还得提防十四爷对您不满,暗中给您使绊子。
问题在于,四爷即便是取悦皇上,皇上对您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观,负责此案对四爷而言,无丝毫好处,坏处倒是不少,四爷务必能躲则躲,能推则推,早日去欧洲,方是正途。”
胤禛默然半晌,才道:“邬先生,我倒觉得能负责这起案子是个转机,拖过出征时间,咱们就能留下来,如今老十四与皇上虽然不是势成水火,却也是暗斗不休,咱们留下来,不是没有机会。”
“不然。”邬思道一口就否定道:“四爷,皇上雄才大略,岂能看不破十四爷的这点心思?即便当场不能察觉,转身亦能看透,可即便看穿这点,皇上仍然还得维护十四爷,仍然还得把这案子大办特办,为何?
这就是十四爷的高明之处,他不怕皇上看破,他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即便看破了,皇上还得心甘情愿的去做,为何?因为这是利国利民之举。
这也是十四爷与众不同之处,他不谋私利,所做所为,桩桩件件皆是为国为民为朝廷为大清着想,即便他耍手腕,玩心机,皇上心中不喜,但只要不触及到皇权的安危,皇上都会包容,除非是十四爷意图篡位,否则,所有皇子连半点机会也无。
可十四爷会谋逆吗?他如今才二十有五,他等得起,十年之后,他亦才三十五,即便再过十五年,他亦才四十岁,这一点,他比二爷、四爷强的太多。”
胤禛登时大为泄气,靠在椅背上默然不语,邬思道说的不错,细想这几年来,老十四虽然有私心,虽然也培植势力,但所做所为却无不是利国利民,否则他也不至于三年三晋爵,由贝子而亲王,也真难为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既是死了心,胤禛转过头来又暗暗思忖该如何才能避免康熙点将呢?推是无法推的,只能躲,找什么借口逃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