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安颈间的衣服渐渐被泪水染透,他背上的那个姑娘咬着牙,像是委屈得不行了,如同孩子一般说道:“他们欺负我!雎安,他们欺负我……这个世上没人听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要说给谁听。”
“你说,我听。”
得到雎安这样温柔又坚定的回复之后,即熙却沉默了。
她抱着雎安的肩膀好久不吭声,然后吸着鼻子说道:“算了,我不想说。现在来抱怨这些东西,太矫情。”
“好。”
“……我是声名狼藉恶行累累的灾星。关于我的那些事情……如果我不解释,你很难相信我罢。”
那些关于她恶劣残忍行径的传闻,详实丰富到旁人一听就觉得那肯定是真相。
雎安摇摇头,他坚定又淡然地,仿佛在说世间公理一般说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会相信你。”
“我永远相信你,相信我所认识的即熙。”
即熙愣了愣,然后搂住雎安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卸去了浑身的力气依靠着他,低声说道:“死而复生能重新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第44章 出发
待雎安和即熙走到城外的时候, 即熙看见自己的马边拴着另一只匹马,阿海正落在那马背上百无聊赖地啄羽毛。
她大概明白雎安是怎么来的奉先城,又怎么找到她的了。原来离开星卿宫之后, 阿海就是雎安的眼睛。
雎安把即熙扶上马背, 即熙勒了勒缰绳转眼问他道:“你说实话, 你去南方是不是想拿自己做饵,来引魔主现身?”
雎安笑了笑,也翻身上马:“你在衣柜里都听到了。”
“南方无非是思薇的梁州和我的扬州, 你去哪里?”
“离灾祸发生时间越近,柏清师兄越能算出详细的地点, 我出青州至豫州, 再跟着柏清师兄的指引走便好。你要与我同行么?”
即熙没好气地说那当然, 雎安以身做饵她难道能袖手旁观?她自然是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直到灾祸事了的。
反正现在回星卿宫也因为门禁进不去,即熙和雎安索性放松了缰绳慢悠悠地往回走。即熙拿起架子嘱咐雎安道,虽然现在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她到底还是占着苏寄汐的身体,他得继续喊她师母。
雎安忍不住笑起来, 他微微偏过头去,额边长发拂过面具,说道:“好啊, 麻烦师母再多陪我一程了。”
再多陪我一程。
再让我多陪你一程。
对面即熙十分受用地点点头, 马蹄声哒哒, 她说道:“既然叫师母,师母自然要疼爱你的。”
“……哈哈哈哈…”雎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好像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么笑过了。
他的姑娘,实在太过可爱。
此番离开星卿宫的人群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架势。
思薇早定了去梁州, 由于她在柏清和雎安面前为贺忆城作保,如今贺忆城算是受她监管,她去哪里贺忆城便得跟去哪里。
而那天莫名其妙卷入乱局的戚风早,也是来找柏清辞行的,他在外待了太久,要回去戚家了,正好也与他们同路。
至于即熙和雎安,一个去巡查扬州一个去灭灾祸。
于是这一行五人再带上阿海冰糖,就趁着五月中旬尚不算太热的时候,告别星卿宫众人下山去了。宫中暂时由柏清坐镇,柏清把他们一路送到山脚下,有些不放心雎安。
“之前你渡的心魔,都已经渡尽了罢?”柏清问道。
雎安略一沉默,即熙的声音有些遥远,应该是在前面和思薇戚风早说话。
“嗯。”他答道。
柏清突然想起什么,他有些犹豫地说:“对了,你还记得你十三岁第一次引渡心魔后,曾说过不想做天机星君么?那时你怎么了?”
提及这样遥远的往事,柏清有些尴尬,雎安也很惊讶。不过他很快从柏清语气里的不安愧疚察觉到因果,便平静淡然道:“哦?我记不太清了,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值得师兄你记这么多年。”
“真的么?”
“真的。”
有时候柏清分不清雎安是真的不介意,还是为了让他安心而配合。他看了雎安半天,才叹一句:“那就好。”
听到柏清放下心来的回答,雎安微微一笑。此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自元婴浮起,语气里满是讥诮。
——又骗你师兄?世人怎能想到天机星君居然这样擅长说谎。说什么心魔都渡尽了,那我算什么?
——你十三岁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罢,那时候你原本打算对你师兄说什么?
——告诉他,以此身镇天下心魔的天机星君,居然自己有了心魔?
雎安并不应他的声音,面上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和柏清道别。即熙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她站在他身侧小声问苏寄云应该不会和他们同行罢,雎安点点头。
雎安说他已经和寄云聊过,无论是苏章的事还是同行的事都已说开,寄云会继续留在星卿宫。即熙在他身边啧啧感叹着,说他真是拒绝别人情意的一把好手,乾坤盘被柏清拿回去算不了他的姻缘真是可惜。
她的声音又遥远了起来,仿佛是又跑到前面去跟思薇说话了。最近她很关照思薇,大概是被那天思薇的情绪崩溃所吓到。
阿海落在雎安的肩膀上,“啁啁”叫了两声,雎安竖起手指放于唇上:“是她,你要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