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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得李丰年同意后,我带回了他儿子的尸体交由傅大夫验尸,结果与城中疫病死亡者情况一致。李丰年和他的妻子贴身照顾儿子数十日却不曾染病,此病应当是由翡兰鸟传给人,而人与人之间并不传播。所以才会出现整个豫州,只有翡兰城遭遇大规模疫病的奇怪情况。”

“至于禾枷,星卿宫已查实前宫主之死与禾枷毫无关系。想来她身上的罪名有太多是毫无实证的揣测,或者是莫须有的罪责。世人不应当全凭她的身份揣度她的善恶,我们欠她真相与道歉。”

看见雎安站在傅灯身边,原本质疑傅灯揣测她用意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变成惶恐不安和难以置信。

翡兰鸟是翡兰城的荣光,翡兰城因此而闻名于世,怎么会一朝之间变成灾难的来源呢?

在人们慌张无措的谈论声中,傅灯淡淡地转过身去,掏出随身的手帕擦拭桌上她的两块无字牌位,随着她的擦拭那两块无字牌位居然渐渐显露出字迹。

贺知岚之位,和一串常人看不懂的苗文。

这是贺大娘和即熙的牌位。

“你们……拜了她们两年,治疗疫病的药……我会给你们。但是只要翡兰鸟还聚集在这里……疫病永远不会消失……这次再没人替你们咒死它们了。你们要自己……做选择。”

说完了排演多年的话,傅灯的语速又变得缓慢而断续起来,只是她的神情冷淡,说出的话也很有份量。

傅灯离开悬命楼的时候,即熙说她自己的诅咒只能破坏却不能重建,救得了翡兰一时,救不了翡兰一世。所以下次瘟疫到来的时候,傅灯就要做好准备。

——你要救他们的话,就救得彻底而长久。贺大娘这么深爱的故乡,不能让它就这么毁了。

——那些人是无知愚蠢又满怀偏见,但是说不定,他们有一天也会改变的。

说完这些话,即熙就给了傅灯她的祝符。

这是即熙唯一给出过的祝符,她保佑傅灯的勇敢和执着。

傅灯珍而重之地擦干净牌位上的灰尘,转过身来看着堂上众人。

“你们常说……只要翡兰鸟还在翡兰城的上空飞翔,翡兰就永远不会倒下……其实你们的命运……毫无关联。就算没有翡兰鸟,你们活着,翡兰就还在……我的师父和姐姐也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的大堂内,即熙一直默默无言地看着傅灯,她淡淡笑起来。她想她终于知道雎安看着她时的感受了,也就和她看傅灯差不多吧。

阿灯长大了,阿灯也没有忘记自己对她说的话。

傅灯是她点燃的灯。

如今这盏灯已经光芒万丈。

即熙突然觉得这几天她反复思索的问题没什么劲儿,世事无常对错何妨,终有光明驱散黑暗,薪火相传便已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喜欢傅灯呀!

哎呀……我好像不小心发出去了………

第56章 收尾

人群散去后空空的祠堂里, 只剩下即熙和雎安,还有案上安静燃烧的香。

传声符早已被雎安收入怀中。即熙走到供桌前看着林立的牌位间,那个独特的以苗文写就的牌位,她似乎想要伸手摸摸却又停住, 只把手背到身后。

她是坟墓也有, 墓碑也有,如今连牌位都接受香火供奉, 作为死人该有的真是全齐活了。

翡兰城的人没有把她的牌位挪走, 宗族耆老和贺伯都说, 若当年真是禾枷救了翡兰城, 那禾枷就配得上翡兰的香火供奉。翡兰城人知恩不忘, 历来如此。

老天爷偏叫她重活一次看着这一切发生,要她因冤屈因偏见而死,然后活着看到属于她的道义来临。

这是个什么话本?老天爷可真会排戏。

至于翡兰鸟和翡兰城的抉择, 整座翡兰城的人都听到了疫情源头,他们大概是选择人而不是鸟的。

“翡兰城土地贫瘠又非交通要道,全靠翡兰祥瑞发迹, 以后该何去何从呢?赵元嘉以后该多尴尬, 他本是闻名豫州的英雄啊。”即熙淡淡地说道,然后转过头来看向雎安, 笑道:“要不是瘟疫又来了, 真谁有这个闲心去管真相呢?我安安静静死了最省事。福地还是福地,英雄还是英雄。”

“雎安, 今天的事,是你和阿灯约好的?”

雎安微微一笑,双手背到身后看起来真诚又无辜。

他第一次和傅灯见面的那的酒席上,她说完那一番有关“故人”的模糊言辞之后, 他叫住了原本想要转身离开的傅灯。

——那位故人身上的冤屈,我想帮她洗雪。

傅灯怔了怔,她说——你都知道了?

她沉默地看着雎安好像在确认他的真心,然后她摇摇头,说不用雎安做什么,她已经做好准备,某天需要的时候,请他以名声来支持她便已足够。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只是偶尔和傅大夫讨论病情,和她那位禾枷姐姐的故事。”雎安这么说道。

“我本来还担心阿灯会讨厌你,没想到你居然和阿灯联手了。”

雎安偏过头,微微笑道:“傅大夫说我是你最尊敬的人,因此她也尊敬我。”

事实上他说得十分含蓄,按照傅灯的描述来说,即熙在悬命楼里每三天必提一次雎安,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奇奇怪怪地扯到雎安身上。

——贺大娘去世之后,禾枷姐姐还是下咒救了翡兰,她说如果是你在这里,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即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傅灯透了个底掉,她点点头目光又转向那牌位,欣赏着工匠并不太熟练的苗文。

“雎安,如果世人知道我还活着的话,事情还会是这样吗?傅灯能够顺利为我平反么,翡兰城会承认他们的错误么,你不会被质疑是否与我狼狈为奸么?我总觉得,我活着的时候他们很怕我,他们太怕我了以至于不能够也不愿意了解我,只有等到我死之后,他们才开始相信我。”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遭遇这些事情的人。”

所谓弱者对强者的偏见,被人们认为是正义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