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沧海点点头,走出去处置这些事情。
这些年轻的女子给海盗俘获后是无法保住身子清白的,当世又犹重此事,一旦宣扬出去,简直是把这些女人往死路上逼。
不过即使派人给她们家人送信,家人不相认的也是居多。这六七天来,西沙岛这边一共诱歼八艘过境的海盗船,几乎每艘船上都有俘获的年轻女子。最早的一批被捋年轻女人共十二人,只有四人给接走,其他的家人都不相认。
林缚挑选些手脚伶俐的给武延清送去当助手帮着照顾受重伤的士卒,其他年轻女人也都留在营地里做些轻松的杂役活。
傅青河摇头苦笑,他也同情这些年轻女孩子的命运,说道:“人穷了都吃不饱饭、讨不到老婆的穷光蛋哪里会在乎这些?武卫里大多都是光棍汉,你不如订个规矩,为卒多少年,或立功多少,许退出集云武卫,这边帮他们安家置地并搓合婚配,让武卫们多些盼头。”
兄弟共妻、甚至典妻之事在当世贫苦民众里也时常发生,贫穷人的确不会特别在乎这个,再说这些年轻女子也确实可怜。
“也应该如此,”林缚点点头,说道,“在江宁河口,我们找不到能扎根的地方,但是在西沙岛可以。日后集云武卫我会多从西沙岛选人,甚至要尽可能将原林家乡勇替换掉,替换出来的人也尽可能留在西沙岛上安置。这样才能将根越来越深的扎在西沙岛上,条件合适的,自然要让他们在这里成家立业……”
傅青河点点头,他知道林缚思路很清楚,西沙岛的面积要比长山岛大二三十倍,要培植自己的势力,西沙岛比长山岛更合适。
西沙岛上都是新编户的流民,即使原先有成规模的势力集团,也在几次大难中给彻底的打散掉,他们越是给崇州地方排斥,越是会紧密的聚集在林缚的身边。
治世时,权贵者视平民贱如狗;乱世时,还有比这更坚实的依靠吗?
林缚眼下要做的,就是将根系深厚的扎在西沙岛上,使血脉与西沙岛紧密相连。
观音滩这样的恶战,谁知道以后还会经历多少次?林缚要将集云武卫打造成真正的精锐,伤亡率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很难降下来。
观音滩一战,集云武卫死二十七人,再加上重伤者,超过五十人。
战死者,林缚只能补偿他们的家人。
由于当世的救治条件有限,重残者很难存活,像傅青河断臂能活下来的,已经是异常幸运。能活下来的伤者养好伤差不多都能重新返回集云武卫拿起武器作战。
不过林缚不惜暂时降低集云武力的战力,也决定将到崇州后的重伤武卫都留在西沙岛上,等他们陆续养好伤都编入西沙岛乡营,另外从西沙岛募选壮勇编入集云武卫补充不足。
这么做不仅能快速提高西沙岛乡营的训练水平与战力,另一方面也是快速将根系扎入西沙岛的重要途径,只是依赖胡家,工作就太单薄了。
这时候、敖沧海、赵虎、宁则臣他们处理海盗事,一起上船来见林缚。
“这伙人都是明州府的,看到东海寇在太湖里扎腾得天翻地覆,官兵也无力清剿,才混进来浑水摸鱼,”敖沧海说道,“这些狗/娘养的,比真海盗还要可恨,而且这些人定然不少……”
林缚蹙着眉头,手指轻敲着桌子考虑问题,侧过头跟傅青河说道:“最初袭击安吉县的东海寇有千余人、十二艘船,那应该是受奢家直接控制的东海寇势力,只是未竖旗号,不知道晋安侯世子在不在其中?”
“东闽十年战,奢飞熊遇战必居前,堪称智勇双全,”傅青河说道,“他们要在太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奢飞熊多半不会缩在哪座岛上遥控战事……”
“现在能清楚的,在嵊泗诸岛会盟的东海寇势力有十三家,”林缚思考着说道,“十三家会盟的盟首东海鹞袁庭栋自然是奢家部属无疑,就算袁庭栋是奢飞熊本人,也不会叫人觉得意外……”
赵虎微微一笑,外人谁又能知道东海狐谭纵就是坐在这里的林缚呢?
“除东海鹞这股东海寇外,怕是还有其他东海寇是受奢家直接控制的,”傅青河说道,“不过也不会太多,弃陆走海是奢家新采取的策略,之前陆地战事吃紧时,奢家财力也岌岌可危,我想受奢家直接控制也就两三家东海寇势力。要将这几家甄别出来,只要首先打击这几家势力,才能削弱奢家对东海寇的影响,至少能最大程度拖延奢家整合东海寇的时间。”
“要做到这点,现阶段依靠西沙岛力有未逮,”林缚无奈的说道,“就算有足够的战力调动,也很难在东海寇退潮似的撤出海之际捕捉到大的战机……”
东海寇侵入太湖到后期,相继涌入洗掠府县的东海寇不下两万人、数百艘船。要是这些东海寇都是受奢家直接控制的,奢家早就除与李卓对峙外开辟第二条战线了。
实际上,林缚在西沙岛设饵钓鱼诱歼小股的过境海盗,也进一步摸清楚了一些东海寇内部的情况,此次到嵊泗诸岛会盟的十三家东海寇势力人数也有限,加起来只有四千余人。
不过能给西沙岛诱歼的也是不知道西沙岛情况的外围东海寇势力或者根本就是这一批浑水摸鱼者,从他们嘴里掏出来的情况也有限;林缚现在只初步判断出前期真正受奢家控制的很可能就是第一批奔袭安吉县那千余精锐。
就算这千余人,林缚也没有能力与之会战。
更何况东海寇在太湖流寇折腾得天翻地覆,在这个过程中,会盟的十三家东海寇势力之间也势力联系得更紧密,奢家对东海寇的控制力得到进一步加强,要是没有有效的遏制,连外围的东海寇势力都给奢家控制住,局势只会对江东郡地方越来越不利。
“这两天,我回江宁一趟,与顾悟尘见一面,看他如何处置,”林缚说道,“这边事了,我们先回观音滩吧。”
除了二十多个活口,解救了二十多个年轻女子外,二十多个活口会交给崇州县处置,但是两艘海鳅子船以及船上这股海盗从太湖沿岸府县抢掠来的财货,林缚自然毫不客气的截留下来,用于西沙岛的建设。
这几天来,林缚利用这种设饵钓鱼式的锈战法子,陆续截下八艘满载而归的海盗船。
会盟的十三家东海寇是与宁海镇水师会战,打击沿岸驻军为主要目的,对地方抢掠破坏的程度反而不及外围东海寇势力及其他浑水摸鱼者。
林缚他们截下的八艘海盗船都满载劫掠财货,多为金银铜器,甚至还有一樽重达两万多斤的铜佛。也不知道这些散寇游勇是怎么将铜佛装上船,便是将这樽铜佛熔掉铸铜钱折银就值四千余两。
八艘海盗船所载财货折银差不多能有八九万两,环太湖四府之富庶,从中可见一斑。
环太湖沿岸诸府县遭此番大劫,人员伤亡且不计,财货损失折银至少达到数百万两的水平。
除奢家直接控制的东海寇势力能得到加强外,奢家在背后给其他海盗提供各种支持,这些海盗所劫掠的财货自然也会通过发泄性的消费、购买船只、兵器、战具或者销赃等种种途径流入奢家手里。
此涨彼消,奢家暗蓄实力,东南诸郡却给严重削弱,奢家弃陆走海之计果然毒辣,但是奢家当一地之雄容易,想争天下却难。
要是有选择,江东两浙的地方势力有多少会愿意投靠奢家?
林缚返回观音滩,江宁捎信过来,说顾悟尘这两天就会直接到崇州视察,也可能要渡江去平江府视察寇患。
第18章长亭相迎
林缚本打算回江宁一趟,既然顾悟尘要到崇州再好不过,他这段时间也不放心离开西沙岛。
刚出任江东按察使、左都佥御史的顾悟尘于二十三日抵达崇州县,监察地方兵备、吏治、粮道诸务,随行的除了按察佥事肖玄畴等按察使司官员外,还有宣抚使司及提督府的官员与武官。
林缚换了一身崭新的青衣团领官袍,他对崇州地方的治安不放心,他带着敖沧海及集云武卫数十人,乘船登岸又换马到崇州县城西门外的长亭迎接。
时维崇越九年仲秋季,天高气爽,从东南方向吹来的微风里带着些微海藻的腥气,艳阳照在身上也不觉得炎热。
林缚就坐在马上,静息养神,身后敖沧海等四十余人都披甲按刀,端直腰背骑坐在马上。除了胯下良骏偶尔打一两声响鼻、甩一甩马尾股外,他们这边几乎没有什么动静,透出金戈杀伐之气。
除了林缚一行人外,崇州知县陈坤与县里官吏及乡绅代表,亦在长亭伸长了脖子等候顾悟尘的车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