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的命令与孙敬堂的建议相差无几,最大的区别就是,林缚直接命令梁文展暂代山阳知县一职,统辖山阳军政事务。
林缚的靖寇制置使是临时差遣,没有人事任命的权限,更何况知县一级的官员是京选官。不过事出从权,淮安府慌作一团,也无人这时候跳出来质疑林缚这封令函的合法性及合理性。至于事后会不会给朝廷认可,那就另说了,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再说淮安县是首县,山阳县只是普通县,梁文展舍淮安县尊不做,再抢山阳县的位子,别人也不会信,只当这一切都是临时性的安排。
事实上,就整个淮泗地形,山阳县的位置要比淮安城更重要一些。另外,马服、马如龙战死,马家的基业可大半都在山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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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也没有想到长淮军会败得这么迅速,他接到水营从山阳直接传来的信报,也是到午时了。
泗阳地形已经给流民军完全控制,除了从逃回来的士卒嘴里问得一些零碎消息,一时还来不及派密探潜入泗阳确认渡淮军主力是不是给彻底歼灭。
进一步的消息最早也要等到明天午时才能得到。
林缚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等待,北面二十多里外的陈韩三会先于这边得到确切的消息,陈韩三与孙壮部将陈渍在窄桥共有一万五千余兵马,他们的动静,对这边有着直接的影响。
指挥棚里,淮泗地形铺在大木台桌案上,林缚手撑着案台,秦承祖、周普、宁则臣、赵虎等人围在周围,研究当前的局势。
从零碎的消息里,林缚他们已经推测着在渡淮军后翼全军覆灭之前,敌我双方在泗阳的发展形态,也能推测一些事情。
“宿豫、泗阳一带的流民军没有什么骑兵,歼灭后翼的这部骑兵是流民军先锋渠帅孙壮所部,”秦承祖指着飞霞矶一带分析道,“孙壮所部骑兵为杀后翼、夺飞霞矶,至少耽搁了有半个时辰,就没有机会去践踏渡淮军本部的侧后。这可以说是相当幸运的事,陶春早几天潜入泗阳,不会没有作为,刘庭州与肖魁安要是聪明的话,应该还能有一部精锐保存下来,与流民军在泗阳周旋。不过他们想到逃出来,只有等我们过去接援了……”
“马服、马如龙还真是死得活该啊,他们要不死,逃回来,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林缚恨气的说道。
林缚倒没有因为马服、马如龙死了,就不说他们的不是。渡淮军袭流民军大营,摆出鱼鳞阵,尾后是弱点,但将马家私兵精锐留在后阵,实际上相当程度的弥补了鱼鳞阵的缺项,这点大概也是流民军在泗阳的渠帅马兰头也预料不到的。
流民军在飞霞矶正北的主营是个陷阱不假,但是陷阱能不能陷杀人,还是要看实力的。
要是马服、马如龙有些胆气,率千余精锐卡在飞霞矶的北脊前,既然护住飞霞矶不给流民军所夺,也能护住渡淮军本阵的后翼,形势不至于那么险恶。
谁能想到马服他们会愚蠢到掉头就往飞霞矶逃,背过身子留给流民军的骑兵来掩杀?
更多的人总是死于愚蠢,这话倒是不假。
林缚又盯了地图看了片刻,才毅然下决断,对赵虎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除了守住沭口营寨外,我还要你率步卒进逼陈韩三的窄桥大营,掩护我主力行踪。你进带窄桥大营至少要坚持到天黑,才能撤回营寨来坚守!你有没有把握做到?”
“能!”赵虎果断说道。
“行,”林缚说道,又转头看向周普,“你先率轻甲骑配合亲卫营新卒将窄桥大营外围的斥候都赶回窝里去,我与秦先生率凤离营及重骑先走,你天黑之后再赶往指定地点汇合!”
“不调水营?”周普问道。
“情况发展与我们之前预测的有些不同,长山营还要迟一两天才能到淮安,水营要动,也要跟长山营一起运动!”林缚说道。
秦承祖说道:“水营在淮河上活动,能迷惑流民军,我也以为暂时不调水营!四千精卒,破敌营足以!我们这次就吃死陈韩三是个投机取巧的货。另外,南岸也可以趁机做些布置。”
林缚点点头,说道:“的确!”
第50章 夺垒
水营快船报信,沿淮河东进,其速甚疾;流民军从泗阳派出的信使骑马而行,一路上要趟水渡河,反而落在后面。
林缚在沭口接到渡淮军大败的消息,立即就将营中仅有的四百余轻甲骑散开,逐杀陈韩三部散在外围的斥侯,赵虎又率亲卫营新卒全师而动,进逼窄桥大营。
陈韩三没有想其他,只是将外围斥侯撤回来、闭营坚守,一直到天黑后,轻甲骑回旋东进、步卒南撤,泗阳派出的信使才钻了空子进入窄桥大营见到陈韩三。
“啪!”陈韩三这才得知泗阳大胜,恨气的拿鞭柄敲打马鞍,骂道,“可恶的东海狐,渡淮之前还要风骚的摆一下尾巴!”唤来近随,吩咐道,“连夜将探子散出去,务必在天明之前探清江东左军在淮安水营、骑营的去向!”
陈韩三还不清楚林缚天黑之前从沭口调走多少步卒,能肯定的,江东左军的步卒再精锐,但要在淮泗地区穿插驰骋,离不开水营与骑营的配合。
“且不管江东左军如何运动,务必请左护军立即派骑兵沿沂水东岸展开。这样来,定能拖延江东左军两到三天的时间,马爷、杆爷就有足够的时间全歼在泗阳的渡淮官兵,大捷可期!”从泗阳过来传信的是孙壮麾下部将张苟,马兰头与孙壮都知道要说服陈韩三死力将江东左军拖在沭口,派个寻常的角色过来没有用处。
除了陈韩三所部外,孙壮在窄桥东营还有三千步卒精锐,但从眼前的情形判断,林缚已率数量不明的精锐提前西进,除非陈韩三派出骑兵追击拦截,步卒根本就赶不上趟。
陈韩三看了看天,有鱼鳞状浅云掩空,星月微明,四下里昏朦朦的,不甚明亮,显然不是赶夜路的好天气,说道:“天这么黑,东海狐再狡猾,难道还会鬼术运兵不成?我派斥候盯着沭口,江东左军要用水营运兵,我立时派兵压过去,误不了泗阳的大事!”
“林缚善领兵夜间运动,他在燕南首战,便是在风雪夜里将东虏王帐精锐拖垮,才得仓南大捷,左护军不可不防啊!”张苟劝道。
陈韩三蹙着眉头,说道:“野地里坑坑洼洼,骑兵赶夜路,不知道要折掉多少马!你没有与江东左军打过战,不知道他们的狡猾。他们在战场尽挖碗口大的小坑,掩上浮草,很不起眼,但马足踏进去,‘喀巴’一声,一匹好马,硬生生的就要折断一条腿废掉……”
“杆爷说了,只要左护军拖住江东左军,这边折损多少人、多少马,战后都双倍补足给你!”张苟不甘心的说道。
“呱噪什么?”陈韩三不耐烦的说道,“你当我是惜兵不战?我在窄桥不动,江东左军便不敢放弃沭口不守。即便让那只狐狸抽三四千兵西进,马帅与杆帅就不能应对了?我若轻举妄动,给江东左军所趁,杀得兵马大损,江东左军全师西进,那才会破坏马帅与杆帅在泗阳的歼敌大计!”
不管如何劝说,陈韩三尽是耍滑头,不肯将身家压下将江东左军拖在沭口,张苟费尽口舌,见劝不了陈韩三,心里暗恨,也无计可施,便说道:“左护军决意如此,那请许我与陈渍率兵西进……”
“那是你们与杆帅的兵,你们要西进,我也不好阻挡,”陈韩三这时候也不便将孙壮所部的三千步卒精锐留下来守东营,说道,“你若是中了东海狐诡计,可不要怨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多谢左护军提醒。”张苟含恨抱拳离去。
张苟到东营与登城虎陈渍汇合,就立即准备连夜拔营往西追去。
东海狐林缚很可能在午后已率一部精锐西行,但其水营在山阳还没有动静,也是凭着两条腿赶路,走不了多快。
往西有沂水阻挡,即便沂水不宽也浅,但江东左军的水营过来接渡,没有现成的渡口,三四千人都登上船,也是明天午后的事情。
之后江东左军还要溯水而上,到泗水以西的淮河北岸寻找地方登岸,在这边有兵马监视拦截的情况下,也非短时间就能进入泗阳。
张苟想着他们可以走西北方向上、沂水封河大营所架设的浮桥快速赶到泗水西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