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大臣连忙点头,附和道:“按照之前的统计数据,至少有一百六十万个家庭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亲人,他们需要安抚和慰问。”
国王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他因为哭泣脸上泛起潮红,苍老而悲怆的声音满含着讥讽:“果然是尽职尽责啊,你们想到的只有这些?为什么不说说教廷,还有那些与你们来往密切的教士?如果没有他们的撺掇,你们恐怕不会同意出兵,也不会在我增加年度军费的诏书上签字。”
布拉克巴恩侯爵面色一沉,他努力控制着想要发作的冲动,尽可能保持着在国王面前的礼仪和冷静:“陛下,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国王似乎看透了侯爵在想些什么,他用手指轻轻点了几下自己的额头:“我有眼睛,也有脑子。我承认,在出兵这件事情上的确有些贪心,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看穿教廷的阴谋。可是你们……你们虽然在某些时候与我有着同样的想法,目的却不单纯。”
布拉克巴恩没有回答,也没有辩解。不是因为恐慌,而是因为不屑,以及发自心底的傲慢。王权对他来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尊敬,然而这个时代的王权与过去区别很大,至少国王的权力受到了限制,他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决定一名侍从,或者一个平民的生死。比如砍掉对方的脑袋,或者施以酷刑……但无论如何,国王无权处决像自己这种身份特殊的高阶贵族。
侯爵知道国王纯粹只是为了发泄,这些话就算说得再重也无法对自己造成损失。然而来自内心深处的愤怒却愈演愈烈,侯爵紧握着双手,仿佛一尊处于风暴中心,随时有可能释放出力量与凶狠的雕塑。
财政大臣在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适时地在他大腿上拍了几下。他脸上带着微笑,面对愤怒的国王不卑不亢:“陛下,我们与教廷之间从来就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您是否相信,我们都是血统纯正的撒克逊人。”
这句话是经常挂在拉伦斯伯爵嘴边的口头禅,曾经无数次发挥过应有的效果。这次也不例外,国王乔治的怒火逐渐平息,他的思维也在冷静中逐渐恢复正常。
“我们的损失太大了。”国王发出长长的叹息:“赛斯特港的爆炸原因至今没有查明,王国第一舰队遭到重创,损失的物资补充起来倒也不难,关键是新造战舰,还有对水手和士兵的训练,再加上陆军方面的失败……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毫无见识的王,也知道对失去亲人民众抚慰的重要性。其实自从赛斯特港大爆炸以来,国王一直在努力填平舰队方面的资金缺口。另一方面是对南方富庶省份增加新的税种,另一方面是向银行家大量借款。前者虽然遭到平民和小贵族们的反对,但国王提出的征税时间只是两年,由此一来,反对的声音也不会太多。后者则不同,银行家可不是慈善家,他们愿意把钱借给国王当然是为了谋求利润。在借款合同上,清清楚楚写着两条极为重要的借款担保。
如果打赢了这场战争,银行将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收购战利品,抵充所借的款项。
如果输了,那些放债者将在战败传来之日,成为撒克逊王国南方及沿海各省的税收监管者。
简而言之,就是以王国最富裕的省份税收作为抵押,从银行家手里拿到现钱。
凭着对圣主的虔诚起誓,这笔钱国王乔治一个字儿也没有装进私人腰包,的确是花在了该用的方面。
最初是为了给赛斯特港的大爆炸事件收尾。所有爆炸死难者家属都得到了一份抚恤金,只是数量不多,但海军部和国王承诺,这样的抚恤金还将在未来几年内下发六次。
这样的解释倒也合理,累计相加的总数也令人满意。亡者家属心中有了期盼,怨言也就没那么多……其实国王乔治有自己的打算:第一舰队损失惨重,想要恢复实力就必须投入大笔资金。相比之下,给予死难者抚恤金的问题就不算什么,总之大笔款项拨给了海军部,责令限期建造新船,同时加大水手的训练规模与速度。至于后期必须支付的抚恤金额,在当时的国王看来完全可以用来自北方的财富抵充。
毕竟锁龙关已被攻下,北方巨人被王国联军打得溃不成军。每次想到那些以“大车”为单位从北方运来的战利品,乔治就会高兴得在梦中露出微笑。
破碎的现实是如此残酷,自从收到来自前线的败报,国王的心彻底凉了。
财政大臣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认真的提醒道:“陛下,我们必须在两周内下发两百万人的抚恤金。”
这是转移所有人注意力,平息布拉克巴恩侯爵与国王之间愤怒的唯一话题。
乔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以每个士兵五个金镑计算,至少需要一千万。在下一个税收季节来临前,内库和国库都没有钱,国王前天就这个问题与劳伦斯单独谈过,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调用各省份的应急款项,这笔资金约为四百万镑。
如何填平庞大的缺口?
“我们可以借款。”财政大臣脸上一片平静,仿佛这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