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铠如今也习惯了自个儿嫂子当自己的同事了,这日一天才行了二十里路,太阳还老高的,赵清漪就说要安营扎寨。郭延铠觉得他得拉出小板凳和嫂子好好聊聊了。
看着赵清漪吩咐初六去准备酸梅汤,直接到她身边说:“赵将军,借一步说话。”
赵清漪掏出两个核桃,嘎吱一下捏碎,然后就像一只松鼠一样吃了起来,郭延铠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嫂子……”
赵清漪呵呵,说:“哟,瞧你这小委屈的样子,嫂子分你几个。”说着她挂在腰上的布袋子里掏出三个递给他。
郭延铠捏着手中的三个核桃忍下来,说:“嫂子,咱们走了五天了,除了前两天,一天走了有六十几里路,这三天加一起都没有走出八十里,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赶到夏州?”
赵清漪说:“一个月总能走到吧。”
郭延铠苦口婆心:“嫂子,兵贵神速,这拖下去多废粮草,消了将士的斗志,还怎么解决西北的乱象?”
要不是父皇让他多听嫂子的意见,他又知道她武艺绝世,他才没有这耐心。
赵清漪呵呵,开他玩笑:“我说大兄弟,你行呀,你是想去硬拼呐!就带这六千将士千里迢迢去打西北禁军厢军加一起二三十万呐?你是白起、韩信再世呀!”
郭延铠俊颜一红,说:“我是宣抚使,还是皇子,你是……西北军也是大周的将士,还能全都反了不成?”
赵清漪说:“大兄弟,咱们要是六千精锐开过去,人家怎么想呢?是直接逼反,而是将咱们请君入瓮?”
郭延铠也想到这个事,说:“但是时间一长,他们不是有足够的准备了吗?”
“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咱们就给他玩狼来了。大兄弟,你听嫂子的,一路上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后天要到长安府了,这前朝故都虽然毁得差不多了,怎么说也是重镇。拿出你的纨绔派头来,见到那边的布政使、知府记得暗示他们给你女人和银子,明白吗?”
郭延铠三观俱碎:“什么?”
赵清漪可是知道古代男人的习惯,十七岁不小了,十三四岁就当爹的人不知有多少。能写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文武双全的辛弃疾都有六个美妾。古代真的没有生理正常的有钱男人有什么守身如玉的想法,连农人有两个小钱还要纳房妾氏呢。
郭延锦也是十五岁时,得到教引人事的暖床宫女的,这都还是迟了的。据八卦消息称大王爷郭延钟十二岁就有暖床宫女了。
赵清漪说:“大兄弟,那总不能让我收女人吧,我就是想,我也办不到呀,我只负责贪财,你负责拉拢地方官结-党营私和贪财好色。你这是为了大周江山而必须的奋不顾身。”
郭延铠觉得不良嫂子是把他往邪路上带了,不知是羞是气,俊脸跟煮熟的虾一样。
郭延铠到底也不是蠢人,头一回出京办这样的大差事才性子急了些,回味过来说:“你是想让李业生出投靠我、贿赂我的心,从而不抗拒我们到西北宣抚,然后趁他松懈时再查出证据?”
“越王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你看咱们有六千将士呢。只要兄弟你不拘小节,咱们基本上就能好好的进入夏州,来个出奇不意。”
郭延铠凝重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嫂子,这事……我也未必做得了……”
“不要怕,有事儿,嫂子给你兜着。以后要是真的堕落下去,嫂子想办法给你捞回来。”
郭延铠仰头三十八度角看看天空,长叹一口气,忘记嫂子是女人就好了。
又过三天,才到了长安府,这也走完一半路了,中央力量薄弱下去,而不少西域的商贩都汇在这里。
就有地方官招待安抚使英郡王和副使赵季青带领的大军,大军在城外扎营,就有布政使和长安节度使以下文武官员来拜见。郭延铠是龙子,大礼过后,地方官设下行辕,还要宴款待。
大军扎营在城外不动,而郭延铠、赵季青却在亲兵的护卫下去钦差行辕入住了。
宴上郭延铠喝得有点头晕,赵季青则连连夸赞长安也货通西域,竟是比她想的要繁华得多,又说前前朝故都气象不同凡响云云。
主桌上的官员敬了郭延铠后,再敬了这位年轻却官运亨通的小子,他们并不太知道赵季青的底细,只早打听说是御前侍卫出身,武艺高强,深受皇帝宠信。
赵清漪还是觉得郭延铠的太年轻了,戏不太行,远不及郭旺财。
于是赵清漪又一脸官场上得意人的模样,看看满桌珍馐,贱贱一笑,说:“哎哟,这么一桌席面,可得两百多两银子呢,熊掌也就罢了,这西北之地还有新鲜的鲍鱼和纯正的绍兴花雕,真是妙极了!看来诸位大人也是财运亨通呀!”
布政使贾宁和知府崔绍都不禁互看一眼,他们都是文官,在同一片地方为政当然有所交往。就算不是巨奸大恶,但是古代当官有几个是真正清廉的,不滑头一些,很难混下去。
贾宁道:“王爷和赵大人见笑了。下官等人也多是进士出身,得天子恩科进仕途。早年在翰林院时就见圣天子勤俭,下官等人平日哪敢如此奢华。下官承蒙圣恩在此为天子牧守一方,王爷屈尊驾临,又识得赵大人如此忠勇无双的青年才俊,下官等人如何能简慢了?待到王爷和赵大人离去,下官等要谨守本份,起居用度就归于节俭了。”
赵清漪听到“忠勇”二字,不禁想到了“忠勇侯”,暗想:你这可不是要咒我跟李业一样吗?谁和他一样了。
赵清漪贱贱地哈哈大笑,手指敲了敲桌子,说:“你们的忠心,王爷和我也是看到了。要说谁不是当着大周皇上的官呢,因为皇上英明神武才有了这太平盛世的。只不过这百姓得沐太平,咱们当官的也得……活得……有意思些,是不是?”
贾宁眼睛飞快扫过其他官员,大家彼此了然。而一旁初出茅庐的郭延铠不禁对这么贱的贪官模样的嫂子也是不忍猝睹。他虽是宫里长大,看过嘴脸比一般人多,但是他毕竟年少,大多数时间在学文习武,没有这样实践过。
贾宁微笑道:“赵大人言之有理呀!”
赵清漪笑着说:“这大周天下可多亏皇上治国有方,但是皇上也有皇上的烦恼。我从前在皇上身边当御台四品带刀侍卫,就听皇上偶尔也有感慨。这大周疆域这么大,需要的官员这么多,这些官员里对皇上和大周有忠有奸。我出京之前,皇上就召见我,问我说:‘子净哪,你可知朕为何让你当这宣抚副使呀?这天下太大了,官员太多了,朕在京都也看不清楚个忠奸。你呀,就出京去,一路上看看,哪些官员是对朕忠心的,哪些是欺君罔上的。’”
贾宁以下的地方官听赵清漪说起皇上圣训,无不恭恭谨谨竖起耳朵聆听,听到这里,不少人抹了抹额边的汗。
赵清漪又说:“我当时对皇上说:‘皇上光被遐荒,江山万代!微臣出京后一定仔仔细细瞧个彻彻底底!’这事儿,八王爷当时也在场,八王爷也是文武双全,以此年纪统领千军万马在皇子中也是独一份了。不过,皇上知你没出过京,辨忠奸这事儿,也怕你生疏,这才倚重我,你可不要放心里去。”
郭延铠幸好本就喝得俊脸通红了,不然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坑货、流氓、贪官居然敢当众编排父皇,还得他一起给兜着这事儿!太子哥哥是怎么与她度过几百个日夜的?居然没有被她气死!
郭延铠道:“我岂能不知,你我齐心办差就是。”
赵清漪看他确实不擅长这个戏,于是笑笑,说:“忠奸当然是要辨的,你们对朝廷的忠心,我看还是有的吧,呵呵……嗯,你们中间谁是能臣、谁是庸官,还不是一张嘴巴的事吗?哈哈!”
其实何止能臣庸官是一张嘴的事,忠奸何尝不是,人家是在他们的筵席上不明说他们不忠,其实意思是:忠奸庸能全凭这少年得志的人说,只要他在皇上面前嘴巴一歪,寒窗苦读出来的前程就全毁了。而朝中他们也未见有什么靠山扛得住眼前这皇帝宠爱的儿子和大臣。
贾宁暗自忍着,心想:我十年寒窗,进士出身,三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你一个武人,因为在皇上跟前当侍卫,懂得溜须拍马,竟然深受皇上宠信,这年轻的王爷也是与你交好。你还当上宣抚副使在我面前扬威索贿!
虽然他也早就准备,但是见赵季青这么年轻的武官,还想拿捏他,难免有点气恼。而看情景,原来准备的只怕还是不够的。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暗想:朝中无人莫做官,还是不讲究了。也许这是八王爷的意思呢?听说他也即将分府了,这里需要的银子绝对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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