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想过不是罪,法不诛心。】
【当你能那样亲近他们时,其实……我并不感动,我是真的不喜欢养父母。】
【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所以能轻松上阵。那些事上,任何局外人都没有资格来评价你没有犯法的事。悲剧有时仅仅是悲剧,可世人愚蠢,总是喜欢找一个人来为悲剧负责。踏着别人的尸骨,他们的心灵就高贵了,他们不喜欢见到的悲剧让他们感受到了自己道德人品的升华。其实关他们狗屁的事!】
原主听到经理人这话,双眼都散发出神采,这是她所遇上的唯一给她说一句公道话的人,她虽然强大无比,还当过天帝,可是她的心还是理解人间挣扎的凡人的无奈的。
原主不禁第一次和人说起自己的最深处的感受:【他们虽然也想当好我的父母,可是他们确实也是伴随我一生的阴影。从小的时候因为他们,我得到的不公待遇和心理伤害,到他们偷偷来羊城看我却出车祸送到医院——那对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打开的职场局面和咬紧牙关维持的婚姻家庭是瞬间爆炸的毁灭。甚至后来认识我的人知道我儿子不认我都能给我套上是因为我不认他们的报应这种道德刑罚——可我没有不认不养他们。他们给我活命的机会,但是带给我的全是痛苦。他们不是故意的,我小时候被他们养活,可是我一生都因他们的存在而磨死,死后还有污名。】
经理人沉默了许久,说:【坚持下去,总能守得云开的。】
原主叹道:【没有死过也就罢了,死过一欠我就不想自己独自去面对那些人、那些事了。我们都是世俗人间的凡人,你想一下,钱云帆能接受我是完全的孤儿,而不能接受我有这样的父母。人间有爱,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而和光同尘,人间自有无法改变的现实,比我凉薄的人多,人间也有黑暗。我没有别人说的那么恶,却也不像你成竹在胸,我经过这一生,已无法做到爱他们了,你一走,我不知道如何做。但是欠下的,我一定要还,我没有来生也罢,若有来生,来生不复见。】
经理人理解了,她说她死过一次了,本来就是一切恩怨都消,也不想和养父母有瓜葛了。那对养父母是爱女儿,但是就像当初她见到他们时,他们也承认的一样,他们没有孩子想要一个女儿,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夫妻的情况,可还是想要天伦之乐。
这是出于爱孩子还是人性心理上的欲求呢?
他们是那样的弱势群体,也有享天伦的权利,有时候旁观者也会想到这一点而同情他们,但是所有人忽略掉那个孩子的选择权利。那个孩子人生起点因为他们要享受天伦的权利就被定到底了,将来的人生还要背上这样的负担。
像原主人生事实说明的一样,她如果是福利院出来的,钱云帆还接受,有他们这个负担就无法接受。
这对养父母是很残酷,但是原主就不无辜?
他们办理了领养关系也没有问孩子愿不愿意,因为孩子太小不会说话。
经理人不禁想起换孩子的那个角色,玉娘是恶人,但是她爱亲生女儿。玉娘的情况总没有丑爹丑娘糟糕,玉娘忍着永远不认女儿也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
原主的养父母留下她,开始是出于善心,后来是想补偿他们膝下无人的心理上的缺失。以种花现在的社会伦理情况,难道就没有养儿防老的心?
因为种花并没有完善的养老保障体系,都是子女赡养父母的。所以他们没有想过送那孩子去更好的人家,他们从此就有女儿了,老来也有个依靠。
他们确实是自私的,看到女儿一生这么惨终还是有所触动,激发了他们无私的一面,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原主需不需要他们的无私。
这一次,好像又像他们关系的开始,他们这回的任务也无法问原主愿不愿意。
经理人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了,可是我做不了主的。】
大家都要她承担所有冷眼嘲笑,她的权利被剥夺,在冷眼嘲笑、物质极度缺乏、尊严一丝难维系下要她当个苦情孝女、要她散发出比凡人高得多的光辉,外人的道德感才满足。
原主也就拼了,别人强加给她的她都不要,她也不欠,自己对自己的凡心负责。——我为什么就没有权利当个凡人,就要活在你们决定的框架里?
赵清漪午夜醒来,怔怔发了半小时呆,然后实在太困才又睡去。
翌日,圣玛丽医院专家们给李天佑会诊,赵清漪在外围旁听。专家们左讨论右讨论,总之小胖墩先住院下来。
也根据家属的意见,先让中医内科调理脾胃和治疗积湿和虚胖,提高小胖墩的体质。
这是个大客户,院长也发了话。
陈医师面对着这样的难症和超级大土豪也不禁慎重再三。
开了调理的药方时也和赵清漪商量一下,中药一例一方。
赵清漪每每在这时候低调谦虚地提出自己对处方的看法,陈医师是内行人当然能体会其中细节之妙,也觉获益不少。
中医药方和手术一样,高明的细节就像是艺术。
针灸和按摩上赵清漪也没有藏师,她也是为了孩子,现在也不好求虚名。陈医师既然有这样的行医态度,不以她的年纪为忤,胸襟也不错,就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私下里对着人体模型,将那些复杂的针灸手法技巧、注意事项,她都讲得十分清楚,这让陈医师十分惊骇。不禁追问她在学校里师从何人,是不是医学世家出生的。
赵清漪呵呵,也不解释,要是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寒门女子,人家对她没有信心,他学的也没有信心,对病人不好。
不过,这种事情陈医师自己要掂量,他敢不敢做,他什么资格都有,去听一个后生的话给人治病,治坏了后他肯定是不能找这后生负责的,而是他自己负责。
他只好做先自己有把握的,比如中药调理,这个不会给孩子有什么危险的伤害,还有运动上的指导,除了孩子累一点,也不会太危险。
……
赵清漪与陈医师合作用保守的办法进行治疗,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其实这小胖墩还不好侍候的,在家里实在是太宠了。
赵清漪作为枪手,不能动针,但是运动和按摩工作大部分是她做的,她名义上受陈医师的指派来的。
赵清漪下手可比陈医师狠,她心中更有数,所以这天给小胖墩按摩穴道,他痛的哇哇哭叫,还叫着她坏蛋、猪头、魔女,李太太又心疼孩子有时难免要多看她几眼。
赵清漪觉得孩子生这种病是可怜,但是宠坏的脾气是没有必要理会,淡淡苦笑,先发制人说:“李太太,你们要配合治疗,如果身体这么虚,将来手术成功了,恢复上出问题,并发症多了,又是问题了。但是你们要是没有所谓,我不给他按摩穴道也行。”
李太太听她这样一说,哪里还敢怪她下狠手?
于是李太太又哄着小胖墩,小胖墩呜呜委屈哭泣,滑头地告状说:“妈妈,她打我!她敢打我!痛痛!”
赵清漪:……
李太太说:“那不是打你,是给你治病。”
“我没有病,妈妈,我要回家。”
赵清漪已经在水槽洗了手,说:“还有运动。”
“我不要跑步,又热又累,妈妈,我要吃冰激淋。”
李太太:“……”
赵清漪微微一笑,说:“今天不跑步,咱们比踢球。你要是能踢进球了,你就可以报仇。”
小胖墩细细的眼睛居然流出一丝精光:“怎么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