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格格听了哈哈笑,“我就说你凶了,你还别不认。你跟三爷都没治了。”
最后这句话,湛湛没听明白,“怎么就没治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他眼睛里只看得见你,你心里只有他,没治了。”淳格格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说这外人还跟着瞎掺和什么呀?人这一辈子谁不巴望着只跟一个人交心?别说你不想,我也不愿入你那王府,是打算让我一辈子独守空房么,不过朝廷的意思,谁揣得准呢?真要是把我发落到你们王府,你给我挑个风光好一点儿的地方,我哪儿凉快,哪儿远,呆哪儿去,不打扰你们夫妻快活。”
湛湛的一颗心突然就放了下来,她可太喜欢这位淳格格了,“你这样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横撇竖捺总之就是一个谢字。”
“那这人情我就先收下了,”淳格格笑道:“往后找到机会再让你还我。”
湛湛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拿了抄写的经书到太皇太后跟前复命,不出淳格格所料,老主子随便翻看了几眼,甚至还夸了个好字,就没下文了,随后道:“难为两位姑娘了,明儿继续,这会儿先出去透透风吧。”
第57章 珠联璧合
两人挤眉弄眼的出了殿,奈何宫里这样大一座城,她们对宫里不熟悉,琢磨半天竟也找不到消遣的去处,秋颜道:“上次跟福晋提的建福宫花园离这儿太过远了,不如去前头慈宁宫花园里头逛逛吧,累了还能在临溪亭里头歇歇脚。”
都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于是两人便各自带着丫鬟出了慈宁门,准备过长信门的时候,听见门上两位太监头对着头闲磕牙。
其中一位太监道:“……郝中堂那么儒雅一人,散了朝经过乾清门,遇见郝领班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声响儿,隔着一个长街,养心殿里的小安子都听见了,当时正侍茶呢,手一抖差点儿泼万岁爷身上,当即就被魏公公喝出殿了,板子没挨着,这个月的钱粮我看是悬呐。”
另一太监接口道,“你都打哪儿听来的,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小安子被骂跟他自个儿没什么关系,我听说是云贵总督又拒了万岁爷召他回京的折子,他侍茶那时候,万岁爷刚好批到云贵总督的请安折,这不走了背字儿了么!万岁爷恼起来,不骂他骂谁?不过这郝领班也是,万岁爷亲封他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他都没答应,难怪郝中堂骂他“不识抬举”呢!”
先头说话的那太监又道:“宫里都传呢,说是跟诚亲王福晋有关,昨儿晚上三爷逮到她们两人私会,反而挨了郝领班一拳,是个爷们儿都窝心呐!今儿一气之下就南下去福建了……”
统共就议论了两件事情,都跟她有关,湛湛的脸立马就白了起来,两太监回头瞧见诚亲王福晋正立在门外,都吓了一跳,嘴上议论的主角儿就在眼前!不知道人家听没听见呢?一对眼儿忙止了话头,垂下袖头请安。
淳格格看湛湛脸色不对劲,一把抓了她的腕子带着她出了长信门,过了门丢开她的手道:“那郝领班就是你那老相好儿吧?听我句劝,宫里的下人嘴贱,过过耳朵便得了,真要把他们的话当真往自己的心窝里插刀子,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湛湛也是这么想的,深深运了一口气儿,又呼了出去,摆摆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好了,咱们走吧。”
淳格格瞧着她直乐,“我说你怎么能同时勾搭上俩爷们儿,还促使他们打架呢,你可真逗真可爱。”
一个姑娘得到爷们儿们的爱慕不算什么,可要是被另外一个姑娘夸奖,那就是极大的赞誉了。
湛湛心里顿时好受了些,可提到郝晔,想起他那张失望的脸,她的心口就微微牵疼。
“你说我会不会太过残忍自私了些?”她偏过头向她新结交的这位朋友征询看法。
淳格格听湛湛讲完她跟郝晔之间的纠葛,一阵摇头,“就得这么做!你心里认准了三爷,就不该再跟其他爷们儿说不明道不白,与其让郝领班心里存着念想,倒不如明白的拒绝,彻底的断干净,没得干耗着,不是耽搁人家么?你就踏踏实实过你的日子吧,时间长了,各自就都忘了。”
淳格格的话让湛湛得到了一些安慰,一头的心事缓解了,另一头的心事又重压了下来,拒湛湛所知这已经是云贵总督第二次拒绝皇帝传唤他回京了,算上背后她不知道的那些次,皇帝的雷霆怒火还能忍多久,马佳氏尚未可知。
这般毫无头绪的推测着走到揽胜门附近,从南天门里走出两名宫女,瞧见她们匆匆福了个礼,便相互拉扯着避开道走了。
其中一个抬肘捅捅另外一个的肋巴骨,窃窃私语道:“瞧,那位就是诚亲王福晋,昨儿晚上郝领班跟三爷就是因她闹起来的,瞧样子也是个文文雅雅的体面人儿,谁知道背后藏着多少高招儿绕惑爷们儿们的呢!要不是云贵总督手里那点实权,三爷能瞧上她?”
另外一个切一声,“听说今儿三爷南下了,保不齐这位再打野食儿吃呢?”说着一顿,“这俩人走一起还真有意思,一个庙儿抬出来的,都是卖家的主儿,这年头但凡手头有几个兵马的,都能胡乱往宫里搪塞人了!”
看似是悄悄儿的说,声量可丝毫没压低,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拿眼扫搭。湛湛这会儿才体会出太皇太后所说的“妄八口舌”,还有诚亲王所说的“粘牙倒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宫里太监宫女们的嘴,狠起来能把旁人的脊梁骨给片没了。
淳格格咬牙切齿的朝她看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心意相通,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住了!
湛湛动作慢半拍,淳格格一个垫步拧腰就转过了身,冷声喝问:“你们俩合把儿挤兑谁呢?”
两个宫女不料都擦肩而过了,那两人还会回过头计较,不管心里怎么想,毕竟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她们也不敢过分造次,只得蹲下身回礼示意。
淳格格带着湛湛,慢悠悠的踩着花盆底走到她们面前,抬手一抿鬓,懒洋洋的拖长调子说:“方才你俩说的话,我觉得格外动听,不妨再说一遍,一字不落的,让我跟三爷福晋好好学习学习。”
听她声调阴恻恻的,似乎不打算轻易抛开这茬儿,两位宫女目光躲闪开始有些慌了,方才她们只图一时口舌之快,没有想到后果,凭人家格格,亲王福晋的身份,开罪俩宫女还不跟吐口痰那么容易!
其中一宫女忙为两人开脱道:“奴才们知错,方才口无遮拦冒犯到两位贵人了,还请主子们饶奴才们一面儿。”
“这错儿认得我怎么觉着不诚心呢?”淳格格冷哼:“照你们说的是自己嘴上没把门儿,那就是心里还觉得我跟三爷福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话里被挑了漏洞,两位宫女知道是惹到硬茬儿了,被淳格格的疾声厉色逼得抱团儿缩到了墙角,方才的嘴脸有多可恶,这会儿就有多可怜。
湛湛问:“两位是哪处当差的?你们肆意编排我跟淳格格的坏话,请你们主子来,大伙儿一起到太皇太后跟前辩个理。孰对孰错,宫里自有斟酌。”
诚亲王福晋的态度相比之下委婉些,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一提到找她们主子,还要到太皇太后跟前较真儿,两宫女吓得直打哆嗦,“回……回福晋的话,奴才们在当值,没主子,上头是总管大人,奴才们知道……知道错了,您二位高抬贵手,放过奴才们吧……”
淳格格冷笑,“官不大,僚儿不小,母狗眼儿瞧人那时候怎么不掂量掂量什么后果?我说怎么这般没规矩,原来是没主子教养,本格格今儿心眼儿犯窄,非要跟你们计较不可。”说着看向秋颜,“我听说姑娘从前在宫里当值的,这宫里触犯宫规该怎么惩罚?”
秋颜听她们把湛湛骂的难听,也觉得这两人可气,便冷了眼福身道,“回格格,诸如此类言语不端的罪行,该当自行掌嘴。”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淳格格面无表情的道:“咱们公平公正按宫规处理,处理的好也省的去打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静养。”
活落其中一个宫女就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巴掌来,没两下耳廓子就被抽地通红,淳格格抬手示意,“可以了。”继而看向另外一个手颤颤巍巍的搁在脸边却却迟迟落不下掌的宫女。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淳格格踩着花盆底走近,居高临下一耳刮子抽了出去,直打的那宫女偏过头去,吓得直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这一巴掌呼的,湛湛都能感受到淳格格抬手带出的那阵风,她怔愣过来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肘弯,悄声说,“跟这种人计较,没得脏了格格的手,这回让她们长个教训便好,再打打得就是宫里人的面子了,咱们该不占理了。”
这话说的没错,跟个下三滥的奴才过分计较确实自降身份,况且就算是个宫女,好歹人家也是宫里人,身上沾着点儿皇恩,穷究死理儿也得适可而止,没必要因为这一个人损伤了跟宫里的和气。
淳格格很听劝,大眼睛一咕噜,点头说好,这边对了那两名宫女道:“今儿本格格就教会你们眉眼高低,看你们往后言语轻重还拿不拿得准。”
“今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湛湛抬手让那两名宫女起身,“今后一片嘴两片舌再往外头倒脏土的时候悠着点儿,不是任谁都好欺负的,各位继续当各自的差去吧。”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把那两名宫女吓得屁滚尿流,拖拽着溜远了。
回过身慢慢的踱过揽胜门,淳格格提手绢扇着脸边的热燥,“真是气死我了,本格格是带着靖南王府百万兵马入宫的,也不是吃亏的性子,谁把我当做是寄人篱下的奴才,可得当着点儿心!得亏你拦住了我,不然还得再给她两巴掌吃呢。”
湛湛也在一旁替她扇风,特开心的笑,“你可真是个炮仗脾气,不输理儿的性子!”
“人家骂你可比骂我的多,”淳格格斜睨她,“真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下来?”
湛湛望着远处临溪亭蹭明瓦亮的尖顶,轻轻抿起了酒窝,“也是你那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我突然就明白了,旁人怎么瞧我管什么用,只要王爷他相信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