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立刻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惊恐万分,甚至到了肝胆欲裂的地步。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日噬发生时,皇太孙东祺和双鱼就站在这一块地方。
而现在,两人都不见了。
“都给朕救人去——”
皇帝双眼蓦然瞪的滚圆,脖颈青筋爆凸,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日食发生的前一刻,段元琛正与自己的三皇兄齐王离开圣母庙,两人往风调雨顺碑的方向拾阶而去。
齐王大了段元琛五六岁,从前段元琛还小时,时常带他一起出游射猎,关系亲近。
“七弟,三哥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齐王状若随口地继续道,“从你回京后,不止太子,听说老五对你的一举一动暗地里也有所盯着。你自己要担心些。”
天微微地开始转暗。段元琛抬头望了眼天色。但齐王心有所思,并无任何觉察,继续道:“你在关外待了十年,如今刚回来,三哥自然还是你从前的那个三哥,但咱们兄弟里头,有些人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恐怕和十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七弟你若是还记得十年前你被父皇杖责时三哥曾替你求过情的话,当知三哥对你的关切是出于手足之情……“天色慢慢转为昏黄,周围风开始变大。
齐王也终于也感觉到了不对,停下脚步,抬头望天,渐渐露出惊惶之色。
“不好了!难道竟遇天命噬日?此大凶兆也!天下要出何事?”
齐王失声道,声音微微发抖。
段元琛眺望了眼已经变得影影绰绰的石碑所在,神色微微一凛,猛地抬脚,几步并作一步地登上石阶朝前飞奔。
周遭阴风大作,天穹一度漆黑,他提着一口气,终于奔至石碑近前时,天穹已经从漆黑中渐渐复明,风也渐渐止息了下来。
他停了下来,迅速四顾了一圈。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天下人的皇帝,正被他的几位皇兄和几个随行宫人给牢牢团护在了中间。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神色灰败,但身体却毫发无伤。
他的视线继续寻着那个一袭青衣的身影,却没找到她,直到看见那块一人多高的石碑旁,地上仆着大片碗口粗细断枝,枝叶的罅隙里,仿佛隐隐露出了一片青色的衣角。
段元琛的呼吸一滞,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第32章
地上到处是断枝散叶,一片狼藉。双鱼趴在那里,一腿被碗口粗的树干给压住,暗红色的血染上了袍角。
她的身下,便是东祺。
东祺无事,连一点皮也不曾擦破,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宫人小心翼翼地将枝干挪开,解双鱼和他出来时,他两眼依旧无神,直勾勾地发愣片刻,方“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宫人们争相围着东祺,双鱼被六福扶着慢慢坐起身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额头也沁出了汗,几绺额发被紧紧地贴在额前,显得一张脸孔愈发的苍白。
“不好了!沈姑娘流血了——”
六福失声大叫起来。
双鱼闭了闭眼睛,等朝自己袭来的那阵晕眩过去了,睁开眼睛,看见段元琛推开一个正往自己跑的宫人,几步就到了自己的面前,竟就蹲了下去,随即伸出手,小心地揭开了袍角。
她穿在内里的白色衬裤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段元琛迅速看她一眼,从自己的袍角上用力撕下一段布条,将她还在流血的小腿紧紧地裹了起来。
接着,双鱼就被他从地上横抱了起来,朝山下方向快步而去。
方才还被压着时,双鱼也只感到腿上一阵钝痛,此刻压住了腿的那截树干被挪走,疼痛反而变得尖锐而鲜明起来。
她原本痛的有些精神恍惚,等发觉自己竟被他横抱了起来,吓了一大跳,顿时清醒了过来。
虽然自己是受了伤,但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样的举动,未免还是有些令人侧目。
双鱼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想让他放自己下来。
“莫怕,我这就送你去就医。”
他低头对她说了一句,声音温柔无比,脚步并没有片刻的停顿,在身后十几双眼睛的注目之下,健步如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道尽头。
皇帝望着他送双鱼下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随后慢慢扭过头,目光直勾勾地落到那块石碑上。
他看起来面无表情,却又仿佛在想着什么。
周围一片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皇帝盯着那块石碑。
人人脸色凝重。
身后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山上那些起先安排着的侍卫和在山下等候着的大臣们,终于赶了上来。
武将还好,文官个个爬山爬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见到皇帝站在那里,噗通噗通全都跪了下来叩拜:“皇上!微臣护驾来迟!微臣罪该万死!”
皇帝慢慢转过身,扫了一眼面带惊惶的大臣。
“下山吧!”
片刻后,皇帝淡淡地说道。
……
刘伯玉等人拼命上山之时,没忘记带上龙辇。
这一趟,皇帝并没有拒绝,一语不发地登上龙辇,叫人送东祺上来与自己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