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国头疼,他旁边的余秀菊脑子转得快,温声道,“妈,知国懂啥,老幺的事儿我问问,早先就有几个人想和老幺组建家庭,我和老幺提过,他好像不感兴趣。”
如狼似虎的寡妇,唐知综哪儿提得起兴趣,他给高翠华夹肉,转移她的注意力,“妈,儿媳妇的事儿不着急,你好像瘦了点,多吃肉补补,这肉专门买回来给你补身体的,卖猪肉的问我是不是买太多了,我说我老娘几十岁的人天天洗衣服煮饭太累了,不吃肉不行,人家说你吃了这猪肉活到100岁不是问题。”
“好好好,妈多吃点,活到100岁,争取多给你洗几年衣服。老幺,你也吃......”自从高翠华上个月搬到唐知综家,坚决不肯让石磊石林洗唐知综的衣服,嫌他两洗不干净,唐知综穿着不好看,所以唐知综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妈,你别管我,你多吃点,看着你吃我就满足了。”
高翠华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老幺,还是你孝顺。”
两人又黏黏糊糊的开始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余秀菊嘴角抽搐了两下,老幺的鬼话,也就高翠华觉得是心窝话,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几斤肉吃得干干净净,石林和石森直接撑得站不直了,石磊直接搁下筷子就奔去灶房,高翠华骂他们糟蹋粮食不知节省,几斤肉,留些起来明天吃多好啊,3兄弟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全吃了,看他们明天吃啥。
自从制服唐知军后,高翠华越来越唠叨,哪儿不顺眼就念念念,唐知综心疼耳朵,丢下筷子就喊钱大他们回家,高翠华要他把碗底剩下的油拿回去明早拌面条他都没要,装作急急忙的样子出了门。
漆黑的天挂着轮月亮,繁星闪烁,周围景致甚是清晰,甚至看得见地里干活的人影,钱大走在最后,低低问他,“你和妈真的离婚了吗?”
“嗯。”高翠华厨艺不如余秀菊,他没吃尽兴,琢磨着等两天再去买几斤肉回来,要余秀菊亲自下厨。
“爸爸,离婚是什么?”酒幺听到很多人说‘离婚’,具体啥意思他不懂。
唐知综解释,“离婚就是她不能分咱家的钱和粮食,咱家的一针一线都和她没关系。”
酒幺了然,借用大人的话说道,“离得好。”
唐知综侧目,赞赏的摸摸他的头,又回头看钱大,他抿着唇,又在装深沉了,唐知综抬头就敲他脑袋,“咋滴了,离婚不行?”
钱大低头,声音轻轻地,“不是。”
“不是你甩臭脸给谁看呢,放心吧,我是很开明的,她始终是你们妈,你们跟她亲近我不会阻拦,要孝顺她我也不会说什么。”他不是钱大,或许体会不到他对母亲的心情,无论他怎么对待杜花儿,他都理解和接受,前提是,“咱家的钱和粮食是我辛苦挣的,不准拿去给她。”
钱大嗯了声,随后就不说话了。
唐知综也懒得多说什么,钱大八岁了,很多道理其实已经懂了,他说太多不是好事,倒是权二和酒幺,唐知综告诉他们,“爸爸和妈妈离婚是为了你们,你想啊,你们需要父母照顾,她图爽跟人跑了不管你们死活,爸爸不离婚的话,她得病啥的,外边男人不管她,回到家咱父子砸锅卖铁得医她,你们说凭啥啊。”
“对,离婚,不给她钱治病。”酒幺声音稚嫩嫩的,听得人清爽,唐知综又去看权二,权二喏喏道,“离了婚她赖上咱咋办?”
“赖啥赖啊,你爸我怕她不成?”他就是老赖。
权二想了很久,不紧不慢地评价,“分得好。”
成功离婚是喜事,怎么能不和酒鬼庆祝,他很是积极的又要求给酒幺他们洗澡,酒幺他们素来不和唐知综唱反调,哪怕他洗得不干净,也极力配合他。
木墙的屋内,酒鬼躺在屁股宽的凳子上,像睡着了,唐知综过去推他,“难得有你安静的时候,睡啥睡啊,我有话和你说。”
酒鬼慢慢睁开了眼,眼神有点涣散,唐知综纳闷,“你又喝酒了?”
酒鬼扯着嘴角笑了笑,双手撑着坐了起来,无力的伸出手,唐知综急忙跳开,“啥时候改掉你动手动脚的毛病啊,我是来通知你的,婚已经离了,你现在是光棍。”
“谢谢你知综同志。”
唐知综摊开只手,酒鬼虚弱的抬头,眼神没有焦距,“知综同志,我...给你备好了。”
唐知综满意地缩回手,瞧着他脸色不对劲,“你不会喝了假酒吧?”像中毒了似的。
酒鬼摇头,呼吸轻得很,难得没像以往玩消失,“知综同志,钱大他们很喜欢你,希望你多照顾他们。”
不废话嘛,怎么说他们喊自己声爸爸呢,不照顾他们照顾别人哦。
“知综同志,你是个好人。”
唐知综听着不得劲,酒鬼专程留时间就为了夸他?反常即为妖,唐知综警惕道,“你是不是有啥事要我帮你做?”
酒鬼摇头,不知是不是没睡醒,又缓缓躺了下去,双目轻轻闭着,声音有点飘,“知综同志,钱大他们小,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好像在赞扬自己,唐知综却不踏实,“酒鬼,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和你说.....”没说出来呢,屋子消失了,酒鬼也没了踪影,唐知综活动活动四肢,暗骂酒鬼无赖,每次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就消失,惹急了他啥都不干,就奴役3个孩子要他心疼。
待3个孩子睡着,他偷偷起床,窗外月光明亮,他轻手轻脚打开堂屋的门,依稀看到桌下有个木箱子,他试着拉出来,使劲拉好几下箱子动都不动,回想酒鬼那心领神会的表情,他不禁想里边会不会是钱,离婚是何其隆重伟大的事,酒鬼性格懦弱不敢做,是他挺身而出,报答他是理所应当的。
他双手扒着箱子,使劲外拉,任凭自己如何用力,箱子纹丝不动。
索性伸手进去捞,瞬间想破口骂人,意难平的直接回屋点煤油灯过来,他妈的,整整箱子,尽是书。
《在人间》《最后一课》《了不起的盖茨比》什么书都有,甚至还有几本和孩子交流沟通的书,酒鬼啥意思,讽刺他精神世界不够充实是不是?他咬碎牙,怒气冲冲跑回房间,遇到被尿憋醒的酒幺,睡眼惺忪的喊他,“爸爸。”
“来,爸爸给你洗澡。”
酒幺:“......”
灶房没热水,酒幺站在檐廊上,光溜溜的抱着胸,夜里凉,他冷得瑟瑟发抖,提着半桶水出来的唐知综愣住,手试了下水温,有点冷,他脑子清醒了点,“回屋睡觉吧,爸爸给你们洗衣服。”
他得问问酒鬼啥意思,不把话说明白,别想有好日子过。
酒幺不知他怎么了,困得眼睛睁不开,“爸爸,不洗了吗。”
“不洗澡了,你回屋睡觉,爸爸把衣服洗了就睡。”是他唐知综有人性不拿孩子出气,遇到疯子,几个耳光就扇得酒幺头晕眼花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解决,不牵扯无辜人。
他蹲在屋檐下,把钱大他们换下的衣服丢进桶,抹了肥皂就搓起来,草草几下拧干,换清水洗,又几下拧干晒好。
在他憋着劲准备和酒鬼干一架时,身体却没任何反应,木墙的屋子没出现,酒鬼没出现,唐知综咬着后槽牙怒吼了两声,酒鬼依旧没现身。
月亮躲进云层,周围瞬间黑了下来。
唐知综黑了脸,酒鬼不会他妈的睡着了吧。
唐知综生气的把衣服收进桶装着,心情平静了很多,酒鬼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没准以为他说的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是真的,所以想方设法送书来?
想到这个,唐知综呕死自己了,什么不说偏偏说这话啊,看吧,酒鬼误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