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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黎明将至的清晨,三百新进贡士齐聚宫门前。
此时天色微亮,淡白色的晨雾缭绕,却遮不住新进贡士们脸上的跃跃欲试。
其实也就他们能显出这般,常年做京官的无不怨声载道上朝太早。卯时上朝,寅时就要起,还有那住的离紫禁城远些的,甚至半夜就要爬起来,摸索着前来上朝。
东方渐渐染上一抹红霞,天际终于褪去了灰色,昭告着今日将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伴随着庄严肃穆的钟声,午门上的五扇门齐开。
老百姓只道紫禁城正门的午门只有三个门洞,其实不然,在三个门洞外,还另有左右掖门,只是左右掖门极少打开,所以有明三暗五之说。
因今日嘉成帝在太和殿举行大典,此时自然门户大开,也是代表着皇权者对天下人才之重视及笼络。
有礼官唱道,文武百官携贡士觐见。
还是如同殿试当日那般,薛庭儴打头,率着其他二百九十九名贡士,尾随在百官身后踏入幽深的门洞。
他们走的是左侧门。
按规制,百官走左侧门,宗室王公走右侧门。当中的正门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时,皇后可进一次。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金殿传胪后,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可走一次。
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哪怕位列九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又是在科举中拿到一甲名次,也只能望洋兴叹。
门洞黑且深,再加上前面后面都是人,也因此当出去后,格外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太和殿前,一字排开的卤簿发驾让人肃然起敬,太乐署设中和韶乐与大殿两侧,还有让人看得眼发晕的金甲卫等等,无不显示着皇权的威严。
在鸿胪寺官员的调动下,这些新进贡士们让跪就跪,让起就起。其间,文武百官依照次序鱼贯入了太和殿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首辅捧着皇榜从太和殿走出,将其放置在太和殿丹陛前的黄案上。乐声起,徐首辅退开,一名鸿胪寺官员宣制:“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乙酉年六月初二,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顿了一下,似乎想让众人消化了这些话,此名官员才又继续宣道:“乙酉年殿试第一甲第一名,薛庭儴。”
“乙酉年殿试第一甲第一名,薛庭儴——”
“……第一甲第一名,薛庭儴——”
“乙酉年殿试第一甲第一名,薛庭儴——”
三百贡士跪于太和殿丹陛之下的广场上,这丹陛长约几十米,而鸿胪寺官员站在丹陛之上的台基上,声音要想传下来,只能靠一个个人的接力。
此时,接力从上之下,毫无停顿,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声流响彻整个天际,似乎耳廓中全是薛庭儴的名字。
按制,一甲头三是要唱名三次的。
上面还在继续着,薛庭儴其实并不意外,却有种震耳欲聋之感,头脑也有些发胀。他的身后全是钦羡的目光,似乎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这时有名鸿胪寺的官员走上来,低声对他道:“状元郎,快别发呆了,出来谢恩啊。”
薛庭儴忙走到正中御道上,掀起衣袍下摆,先是三跪九叩,再是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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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金殿传胪进行了很久,方才结束。
礼部官员迎了金榜,悬挂于午门外,三日后恭缴内阁。这边一甲头三名则被鸿胪寺官员引去更衣,只待之后的跨马游街。
原本深蓝色地进士服被换为了朱红色的朝服,腰间的革带则换成了银带,就连那乌纱帽上,也被簪了两朵花。这是薛庭儴第二次簪花,上一次是乡试,不过那会儿是一朵,这次则成了左右各一朵。
待他从里面出来,见到新科的榜眼和探花。一个三十些许,面白微须,高大魁梧,乃是榜眼卢申明。另一人面黑且瘦,看模样也有四十好几了,正是探花孟浩昌。
两人与他相同,都是一身红衣,乌纱帽上也簪了花,却是一左一右。
薛庭儴心里顿时舒服多了,特意叫来内侍拿镜子再给自己照一照,着重看了下头上簪花的位置。
嗯,他生得斯文白净,胜在年轻,即使簪花也是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至于另外两人嘛,就不可细说了。
薛庭儴不说,可一旁服侍的几个小太监已经在憋着笑了,俱是因为榜眼和探花簪的那花,实在不妥。
尤其是探花孟浩昌,人本就黑,还簪了朵大红花,怎么看怎么怪。不过这些可不是他们能做置喙的,只是心里这么想,倒是这年轻的状元公,若是得个探花还能相得益彰,也不知晓今年京城中等着看探花郎的女子会生出何等失望。
且不容多说,三人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从午门的正门出了皇宫。期间披红跨马至顺天府饮宴,自是不细表。
宴饮毕,方是跨马游金街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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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门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沿街两旁的茶楼酒肆二楼更是站满了人。
随着一阵锣鼓开道,三匹高头大马驮着新进的状元郎、榜眼、探花来了。其后还跟着彩旗、牌仗,以及负责维持秩序的兵丁。
就见状元郎居前一个马身,榜眼和探花在后。都是一身朱袍,头戴金花,身上披着红。
“状元郎来了……”
“探花郎呢……”
一声声尖叫拉开了跨马游金街的序曲,不管男女老少俱是双目放光的看着马上的那三个人,其实不乏年轻貌美地女子。
往常不敢做的不敢说的,今日都可百无禁忌,甚至有些女子手里提着花篮,里面装满了鲜花,一见人从面前经过,便抓了鲜花往那处掷去。
主要的目标还是状元郎,榜眼一看就老相,探花是个黑瘦子,唯独状元郎年轻斯文又俊秀,一看就还没娶妻。那一身红衣,再被高头大马一衬,当即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俊美不可言。
“好俊的状元郎……”
薛庭儴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尤其又都是些女子,各种鲜花手帕香囊从天而至,他狼狈地在马上躲着。
状元郎的狼狈之态,惹来一阵阵低笑。两侧的榜眼和探花俱是钦羡不已,只恨爹娘为何不给自己生一副好皮囊。
一处酒楼的二楼,招儿也带着弘儿来看热闹了。
弘儿趴在栏杆上往那处喊,可喊了好几声爹,都没能传入薛庭儴耳朵里。
“娘,爹怎么不理我呢?”
“这么多人,你爹听不见呢。”
“为什么会听不见,那我叫更大声些。”说着弘儿就趴在栏杆上,扯着嗓子往那边喊:“爹!爹!我是小狗子呀,你快看我,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