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吸一口气,五指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攥住:“有程先生在,我什么都不怕。”
“吱呀——”
推开年久失修的铁门,早已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阳光瞬间涌入,暴露弥漫了整个库房的污秽。
尘埃、杂草、褪了色的不明物件……
时隔五年,里头的证据要不被收集走,要不湮没在岁月长河里,黎溪并不寄望在某一个实体上,她只想带着失去记忆的自己走一走以前的路,试图找到些熟悉感。
察觉到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渗出了细汗,黎溪晃了晃程嘉懿:“我们进去吧。”
程嘉懿似乎在出神,好几秒后才开口:“好。”
库房是砖砌的,但因为一直没有人来修葺,屋顶都空出了几块几何图案,一道道光柱直落到铺满尘的地上。
黎溪一步一步往里面走,鼻尖萦绕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她看到了放在路中间的的烂木箱,那是她故意放在这里的,为的就是想知道她每一次离开后有没有人到这里来。
很欣慰,它还停留在原地。
库房很大,被分隔为叁个部分。第一个房间是绑匪看风用的,现在还摆着张他们用过的折迭圆桌。
第二个房间堆满了杂物,有不少是破碎的,但听说当时更多,但大部分都被当成证物拿走了。
根据现场勘查,第二个房间才是她在那叁天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屏息凝神走到第叁个房间门前,黎溪停了下来。
她被解救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房间,被锁在一个铁笼里,挂在半空,如同一具尸体。
沉君言踩过的那简陋的铁梯阶还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屋顶横梁上悬着一条铁链,被雨水侵蚀得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颜色。
看着如上吊之人一样的铁链,黎溪正要跨进去,旁边的程嘉懿突然慌张地紧握她的手。
“别、别进去。”
黎溪回头,只见向来昂首挺胸的程嘉懿此刻佝偻着背,似乎肩上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要把他压垮。
“你怎么了?”黎溪收回已经踩上门框的脚,低头询问,“在车上你就一直很不对劲,是不是昨晚淋了雨……”
突然一阵怪风从只剩窗框的窗户中席卷而来,跟随的还有倾盆的大雨,完全不讲道理,直奔室内而来。
风雨拂过墙体上或大或小的缝隙,传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黎溪看着顿时变得阴森的库房,久违的头痛再次放肆地冲她嚎叫。
“啊——”
这次的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黎溪一把推开程嘉懿,双手抱着头惨叫,试图用声音驱赶着恶毒的疼痛。
“黎溪!”程嘉懿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她蹲下将她抱紧,“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出去。”
他表情严肃郑重,又哪里能看见刚才那些不安和忐忑。
“我、我走不……”动字还没出口,黎溪头顶仿佛蓦地出现了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扯住她的头皮,企图将她从头顶开始撕裂。
“啊——”忍痛达到了临界点,黎溪再次推开程嘉懿,铆足全力向大门冲去。
“轰——”
巨大的雷响似乎要把这个苍穹撕裂,程嘉懿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一稳住身体就要起来追黎溪。
厚重的乌云遮盖住所有光线,黎溪的脚正要出大门,却被凸起的门槛狠狠一绊,直直倒向泥泞的地面。
“黎溪——”
身后爆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叫唤,只可惜黎溪整个脑袋都被疼痛占据,根本听不见一句话。
凉风带雨吹在她的脸上,黎溪脑袋空空,身体空空,任由重力将自己拉倒在地。
咚的一声,身体落在了一个坚硬但温暖的躯体上。
身下剧烈的起伏让疼痛暂时退潮,黎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那张脸上蜿蜒着透明的雨水,淌过因慌张而皱褶起伏的眉心,分道而流。
而陌生的那张脸上还带着青葱气息,五官和程嘉懿相似,只不过在脸上蜿蜒的不是雨水,是鲜红的血液。
而随血液一起流逝的,是脆弱的生命力。
鼻子突然一酸,黎溪感觉有深藏已久的东西汹涌而出。
“嘉懿,是你吗,嘉懿……”
眼泪从眼角流出的那一刻,疼痛再次破土而出。黎溪尖叫一声,心墙轰然塌方,一切再次重归黑暗。
而她脑海里最后的定格,是程嘉懿错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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