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沉璧一边泣血,一边诉说,许是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要将那一腔心思全都倾诉出来。
“那样的我,让我害怕。”
“破庙里见你一心求死,我更加害怕。”
“你我初见时候,你一身青衣如松如竹,当真是十分俊俏书生。”
“我从小就是孤伶伶一个,与什么人都谈不来话,即便是和孪生姐姐。”
“可有她在,我总是有一个亲人的。”
“离恨天那时候,你追了过来,我见到你很开心……”
“离魂散怎么会失效呢?”慕容沉璧抬头看他,凤目怔然道,“我以为秦野会带你去江南……”
去江南,是他想和她去江南,霍闻的泪水决堤而出,打湿透她的泼墨秀发,流入她的眼尾泪水中。
“霍郎,原是我杀孽太重,得此报应。”
“魔教圣女从来都不是我,那些人情世故我懒得应付。”
“我只是应承天手上的一把刀,我杀过太多的人,见过太多的尸体,是以新婚那日即便记忆空白,却不害怕那一地尸体。”
梅园外,军士们冲进来,秦野与仇心相对而立。
在这人山人海中,慕容沉璧缓缓道来:“在你身下承欢,我很快乐,你是那样强硬又体贴,你护我爱我,你让我觉得我再也不是孤伶伶一个人了。”
床第私事,缠绵爱语,她竟是完全直接当众讲了出来。
也是,她此刻生命垂危,只想将心中情思全倾倒出来。
“霍郎……”她靠紧到他的怀里,“怎么会这样呢……”
“我记起来的时候,心中又怕又悔,恨不得立时死在思情针下。”
“可你那样爱我护我。”慕容沉璧语气甜蜜,唇角的血也渐渐停流了。
“阿姐,你说错了,我也是有一颗真心的。”慕容沉璧凤目无光,看着前方道,“从前我不理解你,现在我明白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头一偏,了无生气地倒到了霍闻怀抱中。
霍闻呆呆地抱着她,声音暗哑道:“能救你父亲的那颗月丸,应当是在我体内。”
三岁以前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但他记得三岁生日那天,母亲强逼着他在病榻上背书,那一字一句全是残月心经,他背得糊里糊涂,练得糊里糊涂,但身子骨竟然渐渐好了起来。
十岁以前,他一直住在霍家堡阁楼里,屋里熏得全是中药味,竟连一棵草都养不活。
他常常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园子内姹紫嫣红,他看着盛满露珠的青草,总是在想那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他母亲爱他如命,找了不知道多少调香师为他熏出了青草味。
十岁中秋佳节,他母亲很是高兴,为他戴上了一块形如弯月的玉佩,喂他吃了一颗糖丸,牵来一匹小马驹对他道:“闻儿,你长大了,可以出阁楼玩了……”
他想,也许三岁到十岁,父母一直在研究怎么打开那块月影玉璧,怎么取出那颗能起死回生的月丸。
怎么会这样呢?
霍闻想到新婚前夜,母亲对着他长嘘短叹,最后只化作一句:“你要好好呵护照顾小玉,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可让她受委屈。”
怀里女人的身体冰冰凉凉的,霍闻亲上她覆满了血迹的唇,在她唇畔轻声道:“娘子,我们来生再见。”
说罢,他捡起一旁的孤鸣剑就要自刎。